第三十二章 别离

    妙戈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夜会是他们分别的开始。如果可以预知，他相信自己最后一定会恬不知耻地挡在离潇面前，千方百计求他原谅自己。

    芳蓝的肚子慢慢开始凸显，离洛也过来看过两回。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小家伙，他的期待度并不比妙戈低。倒是离潇，不仅再也没来过芳蓝这儿，连幽兰别院也几个多月未曾踏足。有时妙戈忍不住去昭和宫找人，也只有安守敬巴巴跑出来糊弄他。

    离潇啊离潇，这口气要怎样你才肯消。

    可是，时间不留人。没有等来离潇放下芥蒂，却等来了簌簌冬雪，等来了西北直逼京都的千军万马。领头带兵的自然是野心勃勃的离漠，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朝廷一下炸开了锅。

    敌军一路势如破竹，朝廷人马要么溃不成军，要么临阵倒戈。毕竟天下大势哪个人看得不清明，一旦动了心思哪还记得什么精忠为国。转眼不过个把月，离漠的军队就驻扎在京都百里之外，与守城的精兵摇摇相望。

    妙戈知道，他和离潇的期限也到了。在那之前，他希望能再见一面。

    妙戈一路从幽兰别院疾奔至昭和宫门外，陆双跟不上他的步伐，气喘吁吁落在身后。

    “离潇你出来，躲了我这么久你还没躲够吗？你就这么怨我？”对着高大沉重的宫门呐喊，回答他的只有无声落地的飘雪，在他脚下融化消尽。

    许久之后，小双也跟了上来。看到宫门慢慢开启，以为是离潇，妙戈欢喜凑上前，看到的却是苦着脸的十皇子离洛。

    “你皇兄呢？”还不等他看清宫内的情况，宫人就再次紧紧合上大门。

    随意扫过身后瘦弱的身躯，离洛回话说：“皇兄在里面？”

    “是吗，那我要去见他！”说完，妙戈就欲冲上前，却被离洛双手拉住，双眉紧锁。

    “不要去了，皇兄......”移开视线看向地上厚积的白雪，离洛对妙戈开口：“不想见你，他让我送你们出宫，永远别再回来......”

    “什么！”妙戈不相信的直视他。震惊离潇的言而无信，他明明和自己约好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他真的这么说？”

    点点头，离洛不敢开口，怕泄露了心思，倒是酿成悲剧。连他都看的出来，如今皇兄爱惨了妙戈。入冬以来，皇兄的寒疾比以往发作得更加厉害，可是他却严令众人不得走露任何口风，不然格杀勿论。虽然心底还在为前阵子的事动怒，但在危难面前，他第一刻想得还是他的安全。

    甩开离洛的牵制，妙戈落寞地低下头。“他就这么不愿见我。”

    “别再和皇兄怄气了，如今局势危急，他整日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如果真为皇兄好，你就该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不要再去打扰他。”

    听了离洛一番话，妙戈心隐隐抽痛。什么时候，连离洛也开始误解自己。他会让所有人看见，自己是怎么真心为他好。

    本来还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他最后一眼，现在算了罢，多一眼都会思念成灾。还不如依他所愿离开，让他误以为自己在尘世一角洒脱自由。

    眼含水光转过身，妙戈挺起脊背故作坚强对陆双说：“小双，我们回去收拾行礼，离开这冷酷无情的皇城！”

    陆双低垂着头紧跟在妙戈身后，追着他急促的脚步。

    眼看人越走越远，离洛不禁上前几步。“陆双......”

    陆双陡然停住步伐，背对着他。

    “你......你.......好好照顾妙戈。”

    背影微不可见的晃动一下，抬步跟上前面的身影离去。

    两人渐行渐远，在白茫茫的长街雪地融化为两个细小的黑点。离潇沮丧垂下手，第一次他有了无奈的感觉，张开嘴却说不出心里的话。走了好，总比留在这皇城陪葬强，冰冷冷的，连块掩身的土都没有。

    快速收好自己的东西，妙个最后环顾自己短暂停留的地方一眼，带上院门。自己本就是个无根的人，没有哪儿会容得下。能死在他统治的土地上，尸体也是暖的。

    “小双，走吧。”

    被人带到皇城一个不起眼的偏门，早有人准备好车马在门外等他。那人带着全脸面具看不清容貌，主动替妙戈撩起车帘。轻声道了谢，妙戈和陆双依次上车。

    扬声一喝“驾”，皮鞭袭上马背的声响在门洞长廊中显得格外响亮。马车颠簸奔驰，离皇城越来越远，离他的心也越来越远。

    妙戈的手藏在衣袖中，紧张地攥着细小白瓷瓶。他不由得轻笑自己，站到了死亡的门槛上，原来也没想象中那般英勇洒脱、无惧无畏。

    扭头细看坐在另一边呆呆望着窗外白雪的男孩，妙戈展颜一笑，抬手搁在他头顶摩挲。“小双，现在离开皇宫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即使只剩你一个人，也不能自轻自贱、要活的精彩，不然你的爹娘泉下有知也不能瞑目，知道吗？”

    陆双回愣住看他，妙戈正以为他没听懂，对方却乖巧的点了下头。满意一笑，倾身将人抱住，妙戈眼眶湿热称赞道：“真乖，不愧是我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