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清凉寺
削发披缁已有年，唯同诗酒是因缘。 坐看弥勒空中戏，日向毗卢顶上眠。 撒手须能欺十圣，低头端不让三贤。 茫茫宇宙无人识，只道颠僧绕市廛。 ————颠僧 且说众人进了三阳洞，赵立黄没有跟去，坐在悬崖边上，然后将背包打开，掏出了些零食，还有一壶酒，悠哉悠哉的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饮着酒欣赏这四周的黄阳景象，从早晨到中午，云雾渐渐散去，太阳爬上了头顶，整整的一大包东西也被吃的所剩无几。 看了看前面的三阳洞没有什么动静，赵立黄一阵发困，竟然靠着岩石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立黄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天，只见这时，黄阳山的“白帽”开始了神奇的变化：它一会儿就象开了锅的豆浆一样，从山顶往四下流溢；一会儿，又象有人往这溢锅的豆浆中浇了一瓢凉水；外溢的白色浆汁又急骤向回收缩；忽而，又象天空中有一只看不见的神手，要摘黄阳山这顶云帽一般，由是，帽子由扁平变高尖，并慢慢离开山顶，眼看就要飞到天上去。但是，升起的白帽到了一定的高度，又像摘帽的人和黄阳山开玩笑，把手一松，帽子又由空中落下，依旧扁平地戴在了黄阳山的山头上。这种情况有规律地交替出现，直到太阳西移，闷热稍减的时候，黄阳山头上的云帽才浙渐由扁平变直立，形成一个云柱，升到黄阳山上空，化作一朵白云。这朵白云一升到空中，便上下翻腾、滚动，很快变成了灰色，并迅速向四外膨涨，扩展，又在不断的扩展中变成了黑色；当乌云铺满了半个天空的时候，云层底下开始出现一缕极白的云彩，急速地飘飞翻卷。这时，便伴有习习凉风吹来，紧接着，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狂风大作，沙石飞起，转眼之间，暴雨便倾盆而降，千沟万壑浪挤涛奔。 赵立黄一个哆嗦，挤进了悬崖旁边一个凹进去的避雨之处。惊奇于这天气的变化多端。 过了没多久，雨过天晴，天空象刚刚擦过的明镜一般，蓝得透明；山川村庄，像刚洗过澡一样，干净、水灵；空气中灰尘少了，清新得透人肺腑；太阳将要落山，借助它的光辉，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两条彩虹，半圆落地，一内一外，赤橙黄绿青蓝紫，分外好看！赵立黄一时竟然呆了，鸭脖子沁在嘴里，忘了拔出，嘴上哈喇子流了一地。正待蹲下去包里拿些纸巾来擦，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传来，然后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立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寺庙里。赵立黄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只见庙堂之上，供奉着一尊大佛，佛像面如满月，额广平正，双耳垂肩，慈颜微笑，顶部rou髻螺发。青莲花眼，眉如初月，线条柔和，两眉之间，有一白如珂雪、软若棉花的毫毛，向右旋转。右手手掌纤长圆润，柔中带刚，示「施无畏印」，左手下垂脚上，反掌向外，指端微微向下，称「与愿印」，佛陀结跏趺坐於莲台上，犹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正是释迦摩尼佛祖，两旁各陈列五个神态各异的佛陀，赵立黄竟一时看的痴了。 正在这时，一声咳嗽传来，像是某人因吃食物噎住了。赵立黄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寺庙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头戴破烂僧帽，脚蹬一双破鞋，泥垢衲衣的僧人正在那里一边饮酒，一边摇着个破扇子斗蛐蛐，刚才咳嗽的声音，仿佛就从那里传来。 赵立黄坐了起来，摸了摸有些疼痛的后脑勺，“敢问大师，这里是哪里？” “哎呀，你个小贼，终于醒了！”僧人转过身来，看到胖子醒了，回了一句。 赵立黄这才看清，一个和尚，瘦骨嶙峋的和尚，穿着一身破烂的僧衣，头戴一个满是补丁的僧帽，左手拿着个酒葫芦，右手摇着个破扇子，蓬头垢面的，一嘴的油光。 “大师，你怎么没有南去，这里很快就会被地火湮灭了。”赵立黄问道。 “哎呀，这不是等有缘人么，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来了。”僧人摇着扇子，然后拿着破扇子指着赵立黄，竟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好不疯癫，吓得赵立黄倒退了一步。 “大师，你嘴上红红的是什么？”赵立黄问了一句。 “有吗？”僧人一阵心虚，忙用破烂的油光撒亮的袖口擦了擦嘴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赵立黄又问道。 “哎呀呀，你这种人，和尚我见的多了，是不是想偷偷的到三阳洞里刻什么到此一游呀。恩呀爱呀的，我老和尚可是曾经答应过那几个老牛鼻子帮他们守好那个破洞的。岂不知，出去云游了一段时间，竟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不成样子呀。幸亏我老道聪明，帮他们砌了一道墙。要不然，嘿嘿嘿。”和尚摇了摇头。 “这么说，是你敲晕的我？”赵立黄揉了揉犹自疼痛的后脑勺，一想到自己被无缘无故打了一闷棍，一脸的愠怒。 “阿弥陀佛，是棍子打得你，可不是和尚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和尚竖起扇子一稽首道。 “看来那道山径也应该是你整断的了。”赵立黄忽然想起那三阳洞前断裂的山径，问道。 和尚没有回答。 “我的包呢？”赵立黄左右瞅了瞅。心里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去。 “在那里。”和尚拿着扇子指了指墙角。 赵立黄爬过去，一把扯过，发现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额，不是还有一壶酒，好几包鸭脖子和鸡翅吗？赵立黄又翻了翻包，不敢相信。看了一眼和尚，和尚好像很心虚似的，趁赵立黄不注意，又狠狠地擦了擦嘴道，“我没偷，我没偷。”忙又捂住了嘴巴。 赵立黄哼了一声，心想着自认倒霉，又自担心谭静雅几人，遂挎起背包起身要走。 “哎呀，不要急，不要急么，不就几个鸭脖子，鸡翅什么的么，我是看你与我佛有缘，不如入我门来，老和尚教你佛法如何？”和尚挡住了赵立黄的去路，摇了摇扇子笑道。 “不学，不学，和尚有什么好当的，不能吃rou，不能喝酒，不能娶老婆的。”赵立黄摇了摇头道。 “哎呀，施主，这你就想错了，酒rou乃是身外之物，我老和尚可没有那么严格，所谓酒ro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诚就行。那些个修口不修心的假和尚，才，才注重这些，每日里吃斋礼佛，其心却无意向善，还不如我这个颠和尚嘞。”和尚摇了摇扇子道。 “有什么好处没？”赵立黄想想不用剃度，不用戒烟酒，顿时来了兴致。 “学了你就知道了。”老和尚说着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胖子。 赵立黄接过一看《镌峰降魔录》，感觉跟看武侠小说中的得到武林秘籍似的，一阵欣喜，却又冷静了下来，这疯和尚不会是诓我吧。 “你有什么好诓的。”和尚笑道。 赵立黄一愣，我没说出口呀，看来这和尚说不定还真有两下子，赵立黄想着，郑重的向和尚行了一礼。 癫和尚笑着扶起了赵立黄。 “有啥法宝没？”赵立黄想起道一的光芒万丈的斧子和道青的一柄仙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已羡慕许久。 癫和尚想了想，将自己的扇子扔给了赵立黄。 赵立黄捡起扇子眼睛瞪得溜圆的前后翻看看了半天，一把又将扇子扔给了和尚，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和尚是个老骗子。 和尚弯腰捡起了扇子，呵呵笑了一声。“你不信，好，你看，玛尼玛尼哄。”癫和尚轻念佛语，破扇向着赵立黄扇了过去。 旁边兀自撇嘴的赵立黄，陡然感觉一阵大力传来，一个没站稳，被大力推了出去，摔个了嘴啃泥。 赵立黄哎呦了一声，缓缓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摇了摇头，还是不信。 和尚恼了，一手掂起赵立黄，扔出了寺庙，然后口中念道，“玛尼玛尼哄。”然后扇子一扇，只见风乍起，远处一个山头竟被生生轰去了一半。山石四处滚落。 摸了摸摔得疼痛不堪的屁股，赵立黄正要骂这老和尚是疯子，当看到老和尚一扇之力，竟然将一个山头轰了下去，顿时傻眼了，妈的，好厉害，这比火箭炮还厉害呀，简直是顶一个导弹的威力了。 赵立黄顾不得身上剧痛，扑通一声又自跪下给老和尚磕头道：“师父教我，师父教我。” “好、好。”癫和尚将手中的破扇子递给了胖子。旋即又从后背拿出一把扇子。摇了起来。 胖子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残破的扇子，又探出手摸了摸癫和尚的扇子，额，一模一样。 “哎呀呀，法宝乃身外之物，关键还是看自己的修行，你看。”说着扇子一闪，顿时飞沙走石。 “师父，我看武侠小说里面和尚都有法号，要不，您也赐给我一个法号？”赵立黄转头问道。 “嗷，你想要法号呀，要什么样的？”癫和尚又傻傻的笑了起来。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赵立黄学着癫和尚扇着扇子，竟然有点冷，才想起这还是春天。忙放下了扇子。 “哦，你原来叫什么名字？”癫和尚哦了一声，问道。 “嘿嘿，赵立黄，大家都叫我小黄”赵立黄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 “嗯，怎么听着像条疯狗的名字，那你以后法号就叫慧风吧。慧风，慧风，哈哈哈哈。”癫和尚自己念叨了两声，用扇子拍了一下赵立黄的脑袋，想着寺庙里那几个秃驴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嘴脸，嘴上已是乐开了花。 “慧风，慧风，奶奶的还不如小黄呢？”赵立黄念叨了两句，一阵胸闷。 “来慧风乖徒儿，随我来，为师教你降龙伏魔扇的无上佛法。”和尚说着引着赵立黄进了内庭。 天色已是大亮，癫和尚伸了个懒腰，喝了一口酒，“哎呀呀，此间事情已了，我老和尚要云游四方渡化世人，想想又是一场浩劫哦，这老天，啧啧啧。”说着摇着扇子，飘然离去。 赵立黄一夜太过兴奋，方知癫和尚实乃大才，不世之高人。忙跪下磕头，再抬头时，哪里还有癫和尚影子，连个法号都没问的。 赵立黄追出了寺外，只有那声音越来越渺茫的偈语从远方传来，“一生都是修来的------求什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妒什么；今日不知明日事------愁什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什么；岂可人无得运时------急什么，世事如同局一棋------算什么；人世难逢开口笑------苦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什么。”渐渐的声音也消失在这庙门外的远山之中。 赵立黄思索着，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摇对着癫和尚声音传来的地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看天尚未破晓，遂转身回了寺庙里，继续参透起《镌峰降魔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