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轮回
已经是过了午夜了,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陶辉跟着一个小二沿着紫气大道向前走着。 太清宫也冷清了下来,所有的看大典的和守年夜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大红的灯笼,照耀着这宁静的夜,还有那雪树上挂满的红色的正随风飘摆的许愿带,一片祥和。 陶辉在街角看到太清宫前的四人,摆了摆手,支走了小二。 陶辉看着穿着道袍的一男一女挥手告别两个醉酒的女生,然后进了太清宫。陶辉从怀里掏出一个隐身符,隐去身形,然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见道一扶着道青穿过太清宫,走过会仙桥,进入了后院明道宫,穿过一个小院,然后进了西面的一间厢房。 道一单脚踢开房门,将道青抱到了床上,看了看道青因喝酒而脸上红扑扑的模样,一阵心疼,心里却又是一阵甜蜜。 道一将道青放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站起身来,单手掐诀,在房子周围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又自不放心的将真气汇聚在双手,一个大大的真气圆球在两掌中间迅速变大,道一双手往上一抛,接连又设置了两层结界。 待到一切布置完毕,道一靠着床沿坐了下来,已是了无睡意,于是以特殊的方式斜躺在床边的地上,不自觉的用起了道德真言炼神篇的神游八荒练起的巨斧所载的功法。 陶辉躲在阴暗处的一棵银杏树下一手托腮正自望着明道宫思考,总感觉明道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不过明道宫上空,倒是有隐隐的和本教真气波动相似的东西。 突然,陶辉后背猛地一凉,感到一阵心悸,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然而确实又感觉后面站了一个人,陶辉屏气凝神,抖手一道符篆贴到前额上,随着陶辉默念咒语,符篆迅速的没入额头,然后金光一闪,消失不见。陶辉再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黑衣女子包裹在夜色里,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微微的风,掀起她轻飘飘的裙摆,却又看不清容貌,仿佛有人站在那里,又仿佛那里空无一人,就好像这个人与这个黑夜融为一体般。 “何人作怪?”陶辉手里偷偷的掐着一个符咒,戒备的问道。难道是今日师兄所说的那名留下幽冥鬼币的黑衣女子? “呵呵,我倒要问你的,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黑衣女子莞尔一笑,反问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声音令陶辉一愣神。 陶辉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顿时语塞,“我出来散散步。” “哦,当真只是散散步?”黑衣女子一双迷离的眼睛望向了陶辉。 陶辉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睛中跳动着的鬼火,只觉得耳边穿来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直侵入他的骨髓,让他浑身上下又酸又软,如此也就罢了,尾音偏还要隐隐约约地颤上一颤,登时让这他小腹处升起一道热流,直冲脑门。 陶辉脑袋一昏,意识渐渐的模糊,竟然想要沉沉睡去,刹那间,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声音在回荡,他身不由已,抬步就向声音的来处走去。刚刚迈出一步,胸口忽然透入一道细微的寒流,将那柔媚声音都逐了出去,那个胸前的隐气符仿佛护主般的突然金光大放。 陶辉登时清醒过来,浑身汗如雨下,绵软之极,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一个踉跄,扶住了身旁的银杏树,只是大口喘气,浑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幽魔瞳,你是,你是幽冥魔姬?”陶辉身体颤抖着问道。相传九幽魔瞳不仅能看透轮回,还能使人迷失在无限的轮回中。 “咦?臭小子不赖嘛!居然没事,真是难得!没想到年纪不大,眼力劲也不错。”说话间,一个黑衣女子显身了月光下,陶辉抬眼望去,惊觉眼前一亮,一团黑色撞入眼中。但见那女子鬓发高挽,额描花钿,眉如春山远黛,眼若临水秋波,眸光流转间,媚态毕生,勾魂夺魄。她下穿黑雾缠绕的滚边曳地长裙,一抹深黑色的锦缎兜衣,****半坦,外披一件黒色薄纱的袍子,一举手,一投足,婉转嫣然,风情万种。狐媚之态,犹胜昔日妖媚祸国的妲己几分。 “倒是听师父说过。”陶辉戒备的回道。 “哦,你的师父是?”黑衣女子露出了那双皓目,直直的望向了不远处的陶辉。 “张、、、、、、,你,”陶辉突然发现无意间竟然又着了黑衣女子的道,顿时怒火中烧,单手掐诀,一柄仙剑从眉宇间飞出,落在了陶辉的手上。 “呦,小弟弟,不要动气嘛,jiejie是跟你闹着玩呢?”黑衣女子咯咯咯的笑着扭着纤细的腰肢向着陶辉走来。 陶辉身上冷汗直冒,随手又是一个符篆贴上了仙剑,仙剑顿时光芒大胜,闪动着丈长的火红光芒,端的一柄仙家法器。 “额,我倒是什么,原来是昊天剑,果然是背德弃师的张疯子的弟子,只可惜本来才练气化神后期的修为,还封住了真气。虽然jiejie我在这九州结界内只能发挥万分之一的道行不到,不过对付你这种小猫小狗,也是够了。”黑衣女子调笑道。 陶辉心下大骇。没想到此女子功法如此高强,不但能看出自己的真气被封,还能透过师父的封印符篆看透自己的修为。万分之一的道行?如若九州结界消失,这女子要有多厉害,恐怕比师父还要高上几个档次吧?怕不是已经到了鬼尊的级别。陶辉想着,一手握着昊天剑,一手偷偷地捏着一个遁地符,一有机会,立马开溜。 其实陶辉低估了幽冥魔姬,九幽之地,以小鬼最低,其上鬼灵,再往上鬼使,再往上依次是鬼君,鬼将,鬼尊,鬼王,鬼神,鬼帝,鬼皇。只是亿万年来尚未出现过鬼皇,最高者乃是幽冥魔姬魔歆的爹爹幽冥鬼帝土伯魔音,居住在幽都之山,执掌大地生灵。其次是北阴酆都大帝,管理酆都鬼城,座下有六天大魔神及十殿阎罗王,然后又有五方鬼帝: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治“桃止山“鬼门关;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治罗酆山;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罗浮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犊山“。而我们常常听说的勾魂大使黑白无常,乃是鬼使,那奈何桥上的老太太孟婆,也就是一个鬼灵的级别。一般的死魂怕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手上的招魂幡,及奈何桥上面的迷魂汤,有天生克制鬼魂的功效。 幽冥魔姬魔歆天生神通,又是九阴之身,多少万年前已是鬼神之身,怕不是现在早已和其父亲相当,达到鬼帝的修为,只是九州结界压制一切邪魔,只能发挥到鬼尊级别的能量罢了。若不然,区区一个练虚合道初期的道明,怎会伤的了她。 正在陶辉不知道如何脱身的时候,突然天变了。 整个真源郡的浓厚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元力如滔滔江水一样向着明道宫汇聚。 房间里,道一侧身而卧,一手指额,一首掐诀。只见此时道一的眉心处,有如水波的精神力在剧烈的释放、收回,发出细微的破空撕风声。滔滔不绝的五行元力就裹在了神游八荒的精神力中,顺着眉心流淌了进来。在巨斧之中所载的咒语驱动下,眉心那的神秘窍xue彷佛能量转换器,把道一的神游八荒的精神力和五行元力水rujiao融,化成了纯正的混沌之气。 那迷雾般的的混沌之气流转全身,道一浑身上下每一片肌rou、骨骼、神经,每一滴精血,都在接受着剧烈的改造。破而后立,先破再创。全身上下的rou体组织崩溃、瓦解,但是又立刻重新组织起来,从本质上强化了道一的rou身。 道一的脸色澄然不动彷佛躺卧的睡佛,面上皮肤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轮番的焕发着七彩的光芒,最后幻化成原来的颜色。他忍受着这种剧痛,一波波的五行元力蕴藏了脉脉生机融入身体,被混沌之气瓦解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组织起来。 “好痛呀!”道一咬着牙齿,全身已是被汗水浸透。然而对巨斧之中功法的好奇,使他没有停下来。 按照巨斧所载功法,是要彻底破坏整个身躯,重建一具强横的rou体;而道德真言中的神游八荒,却是吸收外界灵气,春风化雨般强化一具rou体。两者就是霸道和王道的区别。而道一双管齐下,rou身却是更加凝实。就连他的精神力,也在不间断的苦修中,比以前强大了十倍不止。如果仅仅修炼神游八荒,哪里有这样的进度? 正自听着小二汇报的张景涛,咦了一声,抬头望向了天空。 明道宫里正自打坐的道化一个呼吸不畅,差一点走火入魔,那浑身缠绕的黑气迅速的没入他的肌肤里,一双鬼火般幽蓝的眼睛,透过窗子,望向了屋外,心下顿时喜出望外,只见他张开大口,愣是从那流动的五行元力中撕去了一大块。
那正自辞别了吕纯阳的司马承祯道化,仰头看了看天空,掐指一算,大凶。 司马承祯双眉紧锁的走进了自己的别院,叫来了几个弟子,吩咐了几句,然后进了自己的屋子。 弟子们刚在真源郡玩了一天,哪里想走,怎奈看着师父那吃人的眼光,一个个闭上了嘴巴,然后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地方。 整个真源郡的修道者仿佛都感受到了异常,疑惑惊恐的眼神,望向了天空,那一轮皓月。 魔歆望着天空铺天盖地的五行元气往不远处结界内的房子里汇聚,呵呵一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修巫,有点意思。 转眼看了一下,陶辉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趁着魔歆一愣神的时候,陶辉捏破遁地符逃跑了。 魔歆张开魔瞳一脸玩味的看向了明道宫一隅的房子里,神识穿过道一设置的阵法和结界透了进去,只见房子之中,一个男子,犹如天神般以一种特殊的姿势仰卧着,五行元力正凝聚着进入他的眉心,头顶之上,一个发着金光的斧子快速的旋转着,护住男子的全身。 而那旋转的斧子外围,一条小龙正欢快的追逐着斧子嬉戏着,一边嬉戏,一边张口吞噬着斧子上释放出来的金之元力。时不时的,那小龙竟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金黄的果子,扔向天空,然后有张口接住,再飞下来继续围绕着金黄色的巨斧旋转。 魔歆眯起了双眼,看向了男子的体内,只见一白一黑两股液体在男子的体内快速的旋转着,一会儿缠绕在一起,形成混沌的一片,一会儿又泾渭分明的分开,犹如两只木鱼游走于道一的丹田之中,正是一个大大的太极图案。 太极图?白色为阳,黑色为阴。阳者,道家真气。阴着,巫家之气。是为盘古。盘古涅槃,清气上升而成三清,是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浊气下沉,集天地混沌五行成灵,是为上古巫族一派。道家与巫家本就同出一源。一个法术强盛,一个rou体强盛。但是同时巫道双休,这等修炼法门,盘古之后尚未有第二人。 魔歆完全了愣住了,是他?真的是他?不可能?他已经死了?魔歆眼中既充满了欣喜,又是哀怨,转而是愤恨,两行热泪不自主的从眼中留下。 “我,多久没有流泪了?” 多少万年了?我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躯壳没有流泪,望着那残破的小庙没有流泪。是自己的任性,没看上自己心爱的人最后一眼?还有自己的爹爹,不知所踪的爹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我不敢流泪。我知道,一旦我流泪,就在心里证明,他真的不在了? 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是,千年万年,我仍然是,每年的那个时刻,站在那个小庙前独自等待。 那是我们相见的地方,也是我们别离的地方,那年的桃花很好,年年岁岁花相似,只是伊人何在? 九幽魔瞳的无限轮回里,却没有发现,等待的那个人,一直在不远处。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总是忍不住 在这盘古庙前驻足 破碎的记忆 在脑海里翻腾 这无名的泪水 和无名的背影一样模糊。 我多想握住我的心 我的脉搏 让我感受到自己 是在活着 可是为何 连这心也是碎的。 是否心死了 已感觉不到伤痛 是否泪尽了 也无所谓启不启程 我多想走进这庙宇里 好好的认清你 然后再好好的 认清我自己 ————九囿山河《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