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祈福上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德经》 时值农历除夕，清晨，朝阳尚未升起，周围的一切都雾蒙蒙的，温度也降到了冰点。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光突突的树干上，堆满了积雪，或者冰挂，远远看着，仿佛一座座倒挂着雪中的水晶城堡。 早早出门的人们口中呼出来的水分，迅速的被冻成了白气，然后融入到这雾蒙蒙中。 道青和道一依旧一身单衣，仿佛感觉不到冷。青兰，青竹两个小家伙，一个个裹得像个小粽子，将手揣在袖子里，跟在道青和道一身后。四人走过会仙桥，穿过太清宫，来到真源大道上。 阴冷而雾蒙蒙的真源大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有得空闲，家家户户都起的早早的，然后穿着厚厚的冬衣，围着厚厚的围巾，有的手中握着一个小鼎一样精致的暖手炉，或者暖手袋，有的干脆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拖家带口的，一路欢笑着，来这真源郡里最热闹的街市办年货。 太清宫广场以及两旁的真源大道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卖年画，春联的摊子，更重要的是有很多小吃摊子，正冒着热腾腾的热气，浓郁的香味飘散着，引诱着每一个早晨起来置买年货，或者晨练的人们。 “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嘞。” “混沌喽，卖混沌喽，猪rou大葱馅的混沌喽。” “胡辣汤，暖身子的胡辣汤。” “麻胡，爽滑润口的麻胡。” “烧饼，武大郎烧饼啦。” “烧饼夹狗rou哦，吃了您嘴里直流油。”烧饼摊旁一个卖狗rou的大叔，看到旁边的卖烧饼的喊了一声，也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还是这么热闹，一点都没变，哈哈哈。”道青一脚跨出了道德宫，瞅了瞅真源大道上来来往往拥挤的的人群，还有那三五步就有一个的热腾腾的各种早点摊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吃什么，于是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摊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道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青兰，青竹更是很少出来玩，一个个闻着空气里散发的各种香味都陶醉了。看到道青跑出去，一个个像饿疯了的小老虎，赶忙紧跟在道青的身后。 “老板，四屉包子，四碗混沌。”道青爽朗的喊了一声，然后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向着后面紧紧跟着的三个人招了招手。 虽然早已闭五谷，但是有时候刺激刺激味蕾，还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特别是能勾起小时候的很多回忆。小时候道源，道明一有空就带着道青早早的起来，坐到真源大道旁边的小摊上来几碗混沌，几个烧饼夹狗rou。当时自己还很不解，现在想来，这才是生活，这才是家的味道，还有满满的幸福的回忆。 “放开了吃，今天青jiejie请客，哈哈哈。”道青拍了拍腰包，心情极为舒畅的说道。 青竹，青兰一听，眼光从摆摊师傅的身上收回，然后对着道青狠狠地点了点头：“嗯，谢谢jiejie。” “来喽，热腾腾的包子，还有馄饨，几个客官请慢用。”小贩动作麻利的将包子和混沌一起放了过来。 道一在道青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冒着竹筒里面的几根筷子，还有摆摊师傅端到眼前的热腾腾的包子和混沌，竟有些拘谨了起来。 “其实这筷子也蕴含着道之真理，右手拿筷，手为道，象征着天道归一，筷子两根，一阴一阳，一上一下，为一生二，中指抵之，拇指压之，然后食指调节之，为二生三，以食指为中轴，在虎口与拇指和中指圈定的宇宙里画太极，定地风水火，乃是三生万物。”道青随手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一边讲着，一边为道一示范，然后筷子伸进笼屉上夹起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凑上小嘴吹了吹，轻轻咬了一口。 道一好奇的按照道青示范的样子，先从竹筒里面抓起一双筷子，然后有些动作僵硬的握在手里，待到筷子在手中拿稳了，伸到笼屉上，竟然也稳稳地夹其了一个小笼包，虽然样式极为别扭。 道一盯着眼前这个被筷子夹得变形的小笼包看了看，又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顿时一股鲜rou的香味，掺杂着面粉的香味扑鼻而来，道一一张嘴，旋即将整个小龙包扔进了嘴里。 “小心烫，好多汁的！”道青提醒道。 道一第一次吃包子，哪里知道包子里面会有好多浓汁，包子入到口中，道一用力的咀嚼了几下，香美过后，顿时一股热辣辣的感觉直冲脑门，连着嘴巴里面也火辣辣了，道一脸上肌rou抽动了几下，眼泪都快出来了。 “呵呵呵，道一哥哥烫着了。”青竹笑道，嘴上还沾了一块黄豆皮。 “师傅，有没有凉茶？”青兰问道。 “呵呵，这位小姑娘，没有呀，这冷的天，都是热茶呀。”老师傅看了看小姑娘，笑道。 “哦，谢谢师傅。”青兰掏出个小手帕，跑到不远处一株槐树上，在那被压弯的一株枝干上，抓了几把雪，放进手帕里，使劲的捏了捏，然后跑了回来。 “道一哥哥，用这个敷着。”青兰将包好的手帕递给了道一。 “没事的，哥哥的嘴很硬的，谢谢小兰。”道一接过手帕，敷在脸上，忍不住拿着筷子又夹了一个小笼包，这一次没敢一口咬下。 几人吃完了包子，又挨个去了油条，胡辣汤，麻胡，烧饼摊位。用道青的话说，就是要横扫整条街，一路吃开去。 “好久没有吃的这么畅快了。”道青走在路上，拍了拍鼓鼓的肚子道。 “我也是。”青兰搂着道青的一只胳膊，歪着小脑袋咯咯咯的笑着。 “我也是。”青竹抓住青兰的胳膊，朝着众人摆了个鬼脸。 “以后jiejie天天带你们出来吃好吃的，好不好？但记得都要早起哦，谁起的晚，我们可不等他哦。” “好呀，好呀，呵呵，哈哈。”青兰和青竹两个小孩子听了，在道青和道一前面的青石板上面，欢快的跳着。 几人吃的有些撑着了，只得沿着真源大道走了一会，好助于消化。 道青又忍不住在小摊上给几个人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一个小糖人。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瞅，绕了大半个真源大道，四人方才回转。 四人刚走到道德宫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道化一脸黑线的站在那里。“两个小兔崽子，跑哪里去了，不知道今天要开坛祈福吗，还不快回去准备！” “两位上师。”道化一眼看到青兰、青竹后面跟着的道青，还有道一，一张老脸转念已是笑逐颜开，忙呵呵乐着躬身见礼道。 “是我带他们出来玩的，现在天色还早，晚上才开始开坛祈福，应该不会耽误吧。实在不行，找道一帮忙即可。”道青一把将还自歪头认真咬着一个冰糖葫芦的道一推出来说道。 “呵呵，不会，不会，那正好有劳道一上师了。”道化一听，正求之不得，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道一还自在那里呜呜的想要说话，怎奈上下牙齿被冰糖葫芦上面的冰糖粘的结实，硬是张不开嘴巴。在那里急得一边摇着道青的胳膊，一边胡乱指自己的嘴巴，又是指道化的背影。怎奈道化早喜得踮着脚尖离开了。 “我知道你很乐意的，我懂，别闹了，乖。”道青像个大家长一样踮起脚尖摸了摸比自己高了快一头的道一的脑袋，然后像哄小孩子一样将道一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道一很享受的在道青肩膀上拱了拱脑袋，嘴里呜呜呜了几声，明亮的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状。 夜幕降临，真源大道上，家家张灯结彩，一排排大红灯笼，挂在大道两旁的古槐上面，衬托的整个真源大道一片温馨，整个太清宫里也是灯火通明，外宫的广场上，人群攒动，正等待着这一年一度的祈福大典。 真源郡的祈福大典由来已久，原来只是附近居民百姓逢年过节祭拜的一个居所。后来九州一统，道教被奉为国教，道德宫扩建，皇室宗祠也搬到了道德宫，真源郡渐渐地发展了起来。 当此之世，国泰民安，官风清廉，人民安居，祭祀之风盛行，祈福大典也渐渐地办的兴盛了起来。 真源郡的祭祀大典，往年都是由当地商贾捐助承办，热闹非凡，以今年更胜。 正当道化认真筹办祈福大典的时候，自上任以来，从未露过面的真源郡郡守，突然送来一张官家拜帖，说是今年会亲临祈福大典。更是从朝廷里面拨下了一大笔银子，说是为了弘扬道教文化，决定除夕之夜举办一次以武问道比赛，优胜者，奖赏纹银十万两，由官府出钱，并颁发奖章，有此奖章，优胜者可在整个九州之地，任意开立道场，无需官府备案。 官榜贴出，一时之间，整个修道界为之震动，九州之内，各路英豪纷至沓来，前来拜门的各个修道门派也多了起来，不几日，整个道德宫前宫广场两旁的几十间庭院里，已是住满了各处前来参赛的人。 原来请都请不动的白云观道陈道长，今年竟然亲自过来，想要观礼。而每年都是交够了份子钱，然后从不出席，而且对祈福大典不太上心的镇远镖局的谭镇远，今年更是大大的捐了一笔钱，答应到时会前来观看。 这可忙坏了道德宫的道化，早早的从至交好友天下第一锅的张老板那里借了些伙计过来，这才勉强应付过来。 刚刚入夜，此时围观，上香，守年夜，还有等待看比试的的人们，占据了整个广场。各种卖冰糖葫芦，花生，瓜子的小贩，摇着小波浪鼓来回穿梭叫卖。 福坛上面，九个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满了参差不齐，错落有致，大大小小的供香。一缕缕青烟升起，整个太清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祈福坛两旁，早已搭起了若干个高高的台子，已经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看来今天观摩的人还不少。 台子下方，尚空着一些座位，座位前面，几张方桌之上，摆了些许鲜果，想必是为一些大人物准备的，其中一个座位上，已经坐上一个中年男人，身旁依偎着一个一身浅蓝色霓裳，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女孩正将剥好的一颗葡萄，放到中年男人的嘴边，中年男人很溺爱的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然后张嘴吞了下去。 突然，两小队身着戎装的官兵快步跑进了道德宫，然后站立两旁，紧接着，后面走出来一个光头的魁梧大汉，旁边跟了一个身着紫金战甲的提刀的随从，确是这两队人马中，唯一一个提刀的护卫。当朝官兵之亲民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道化早掂着小脚，快步迎了出来，“敢问这位官爷是？”道化垂首问道。 “这是我们郡守，雷风雷大人。”一旁的随从上前一步，介绍道。 “原来是郡守大人，老道失礼，您里面请，茶果点心已经为您备齐。”道化看了一眼面前的魁梧大汉，没想到郡守竟然是个武官出身，早就叫来了一个伙计，领着郡守大人去看台落座。 雷风跟着伙计进了太清宫就傻了眼！以为自己来的够早的了，可比他早的太多了。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但占了有力的位置，更夸张的是，他们把看台都搭了起来!有参加比赛的帮派，那个台子搭的就像是马戏团的台子，高的离谱！再晚一会，看来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看到下面那空着的几个位子，还好，这个地方大概别人都知道有人。 正当雷风一愣神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胖子，在这里！” 雷风一抬头，正看到前面座位上，一个一身淡绿色裙装的妙龄少女在向自己招手。 妙龄女子今天一身淡绿色的裙装，把她水嫩的皮肤衬托的更加耀眼，肤脂凝华，白中带红，柳叶眉瓜子脸，樱桃小口玉葱鼻，芊芊皓腕细柳腰，一头乌发被一条粉色丝绦系在后面，清风一刮，丝绦缓缓飘起，甚是灵动，加上女孩一双可爱灵动的大眼睛，着实惹人爱。 胖子嘿嘿一乐，屁颠屁颠的向着女子坐着的地方跑了过去。跟在身后一身紫金战甲的侍从好像早已习惯了上司这样，脸上抽抽了几下，一个没忍住，嘴皮子抖动了一下，发出了轻轻的噗的一声响。 雷风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侍从脸上立刻绷得紧紧地，然后用手指了指台子方向。 雷风这才回转头，一张胖脸笑靥如花的往台子那跑去。 “胖子，你来晚了！”女孩跳到雷风身边，掂起脚拍了拍雷风光秃秃的脑袋，咯咯咯笑道。 雷风看了一眼不远处台子那里端坐着的中年男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刚坐下身来，就被跑过来的女子照着脑袋上拍了一下。 雷风揉了揉光秃秃的脑袋，宠溺的将女孩拽到旁边坐了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呀，静雅比原来高了，更漂亮了。” “咯咯咯，是吧，我也觉得。胖子，我没在的日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呀，谁欺负你，告诉本姑娘，我揍他，我现在一颗金丹可是已经大成了呢！”女子拍了拍胸脯道。 “切，你师叔我武功盖世，别说你，就是你爹爹，我大师兄，惹恼了我，照样几招之内，咔咔咔撂趴下。”雷风说着，两只肥胖的大手做了个擒拿，然后摁倒的动作。 陡然听到不远处一声轻咳，雷风大脑袋一缩，眼睛偷偷瞄了瞄坐在一旁，正自剥着葡萄皮的中年男人那有些阴沉的脸色，声音确是越来越小。 身旁的侍卫听到雷风又在那里信口开河，口无遮拦，就知道大事不好，轻轻地往一旁挪了挪脚步，以期离雷风能远一点。 “切，你又吹牛！说，过几天，我生日，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女子拽住雷风的胳膊突然道。 “这个，嘿嘿，呵呵？”雷风挠了挠脑袋，一张胖脸，早已憋得通红。 “哼，又没有准备是吧！还说最疼我了，你就会骗人！”女子说着撅着小嘴，甩开雷风的胳膊，转身就要离开。 “别呀，静雅，你说，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师叔有的，立马给你！”雷风拉着谭静雅的袖子，确是急了。 “你说的！可不能耍赖哦！”谭静雅一听大鱼上钩了，眼睛早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回头朝着正自看过来的中年男人，眨巴眨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然后转过了头来，嘟着一张小嘴，伸出一根手指在雷风的眼前来回晃动几下道。 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兀自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妙龄少女的眼光滴溜溜的乱转，在雷风身上看了一圈，看的雷风身上只发毛，正待雷风浑身一冷，不知所措之时，女子的眼光陡然转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侍卫。 雷风身上随之一松，看向了离自己足有三尺远的陈侍卫。 “小陈，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过来。”雷风看了一眼离自己远远的贴身侍卫，招手道。 陈侍卫铁青着脸，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 “说，要什么，你要是看上了这家伙，我今天就给你打包送家去！”雷风嘿嘿乐着，那声音就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公鸭子，断断续续的，乐的站在那里的陈侍卫心里只发毛。 “切，你才缺男人呢！你，陈侍卫是吧，把衣服脱了！”谭静雅围着陈侍卫转了一圈，然后扯了扯陈侍卫身上的衣服说道。 “还说不缺男人！”雷风咯咯乐着，推了一把陈侍卫。 “脱，人家小女生都不害羞，你害羞个什么？”雷风瞪了一眼脸上有些发红的陈侍卫。 陈侍卫很委屈的看了一眼雷风，然后很不愿意的脱下了身上的紫金战甲。奶奶的，跟着这样的上司真的不靠谱，分分钟把手下给卖了。 雷风一把夺过了陈侍卫手中的紫金战甲，然后塞给了旁边正绷着一张小脸的谭静雅。 谭静雅一接过紫金战甲，嘿嘿一笑，转身跑了个没影，生怕雷风下一秒反悔。 “老大！我冷！”陈侍卫双手护着身上那仅剩的一件白色长袍，一阵风过，风将长袍吹得鼓鼓的，露出星星点点遒劲有力的肌rou。 “去，一边呆着去！小兔崽子！”雷风一脚踹了过去。 陈侍卫一闪，一溜烟跑出了看台。 不多时，只见陈侍卫穿了一件想必是从哪位跟来的士兵身上把拉下来的兵服，晃晃悠悠的再次走到了看台旁，怎奈那服装穿在陈侍卫身上甚是别扭，陈侍卫浑身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身子，然后站到了雷风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