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神星
遥远而沉默的夜空中，一颗慧星闯入，拖带白尾，踽踽而行，扰动了四围的繁星。 极地的捕熊人隐约感到了什么，从闪烁的火光中抬起头来，盯着那颗陌生的星星看了半响，然后又垂下头，熟炼地将一柄黑铁尖刀探入脚边白熊的皮囊下，认真地忙活起来。 冽风呼啸，远处的冰川上跳动着斑斓的极光。 这仍旧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忽然，脚底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捕熊人微微一怔，确认那不是错觉，他不安地站起来，茫然四顾，目光滑过广袤的雪地，并未发现异状。 但似乎有肃杀的气息在漫延，捕熊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尖刀。 脚底又是一阵颤动！ 冰川所在的远方，雪地忽地炸裂，发出巨响，一只庞然大物在漫天冰屑中显现出来，身躯巍峨，宛若大山，瞳目腥红，如暗夜里的幽幽星辰。 那怪物浦一现身便开始发足奔跑，地面震动得愈发厉害起来。 捕熊人被惊呆了，他认出来，那是一只名为魇狼的凶兽，相传早已灭种，但凶名至今流传，是极地基摩人的图腾，其形象招摇在无数的旗帜上。 出于一种本能，捕熊人飞奔狂逃。 魇狼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踩践的冰屑像石子一样砸向四方，声势十分骇人。 捕熊人几乎感到绝望，但并未放弃求生信念，冰屑砸在他身上，他没有倒下，强悍地保持着奔跑的节奏。 直到魇狼从他头顶跳过，他才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显然，魇狼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存在！ 捕熊人握着尖刀，回过头去。无尽的杀意正从远处席卷而来，夜风似乎已化作有形的兵刃，破空铲雪，原本平坦如绸的雪地被撕裂了，冰雪逆空飞扬，在颤抖中凝结成了真正有形的兵刃。 无比锋利的兵刃！ 捕熊人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强如铁的身躯已被洞穿了数不清的口子，鲜血喷洒，落地前即结成了红色的冰屑。 他无声地倒下，临死的那一刻，恍然听见了魇狼凄厉的惨叫。 ……………… 往南，一片辽阔的河谷中，穿入云天的巨树泛起了氤氲紫光。 这是天地间最古老的树，已经历亿万岁月，但依旧生机昂然，向四周展开的枝叶密实如盖，遮蔽了星辰，它泛起的紫光因而更加醒目，抬头遥望，如一块天幕。 成千上万只猿猴在树下跳着人类的战舞，一群囚徒被金色的长链绑着树下的高台上，面前是沸腾的油脂。 囚徒眼神都很呆滞，他们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早已抛下了恐惧。 嘈杂声中，一名年长者幽幽开口：“教主未雨绸缪，着我们潜入冰原屠龙。他未尝不知道此事实无侥幸，但这种事总得有人来做，有了第一批，才会有第二批。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死得多少有点儿意义。” “惭愧的是，还没靠近极地，我们便被抓了。”他轻声笑起来，自嘲中蕴着一丝苍凉，“猿王巫刚秉性残暴，但并非有勇无谋。他在我们教中安排了jian细，跟人一样狡猾。你们看他布置的这场祭礼，是不是跟灵兽族人的祭礼有些相似？这只猴子，倒也有点意思。” 河谷的柔风吹来，油脂的臭味扑在年长者的脸上，他微微皱眉，叹了口气，“他关了我们五年，现在兆星出现，他杀我们，是为了立意，他这是要开战了。好在他终究只是猴子，并不难以对付。” 说到这里，年长者的眼睛明亮了些，“只要灵兽族人不出手，我们便还有时间。不过，按教主的意思，他倒希望灵兽族人现在就开战，越快越好！”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同伴们都没有回音，到后来，他便渐渐失去了讲下去的兴味，沉默下来。 大树仍泼洒着紫光，并且似乎更加鲜艳了。 ……………… 往南，古朴的宫殿中，身着单薄睡衣的灵兽族女王坐在卧室外的大厅，一只莹白的肥猫趴在她腿上，眯着眼睛看着大厅里的客人。 客人是一名头戴黑色绒帽的年迈智者，在肥猫的目光中感到极不自在，岔神之际，他没来由地想到了万年前死去的鬼虎。 传说当年震惊天地的鬼虎，一度也像猫一样柔弱温驯。 他被这个联想逗乐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女王疑惑地望向他，他便又恢复了最初的表情。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该说的话已经讲完，剩下的唯有沉思。 ……………… 往南，若土国的一处庄园，女孩手指天际飘行的慧星，“爷爷，那真的是灭世之星吗？” 她年纪尚幼，嗓音稚嫩清灵，如空旷湖面中溅起的水声。 身旁的老者轻轻点了点头，“兆星现，虚墙碎。万年一轮的大战又将到来，谁也躲不了，这一回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女孩的脸色暗淡了，但美丽绝尘的双眸仍然圣洁得使人惊奇。 老者抚着她的头，“不用担心，没人可以伤害你，就算是真龙显世，也一定伤害不了你。” 女孩歪着头，咬着手指想了想，渐渐地又高兴起来，“是的呢，我跑得快，连真龙都追不上我。” 她猛地跳起来，娇柔的身子似乎立刻便被星光托住，顺着风滑向了暗夜深处。 “爷爷，快来追我！” ……………… 往南，离火国的天文台上，年轻的司命搁下长筒镜，点燃油灯，在地上展开了一张老旧的星图。 他的手指在星图慢慢划过，最后顿在右下角的一处标记。 那儿记录着一颗慧星曾经出现的位置，应该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一颗。 继承自古代的观星志上有关于它的记载：神星凌空，束灵星移位，北方虚墙破碎，猛兽倾巢南袭，践踏天地，而后域外神族临世，重铸束灵星，再结虚墙，还天地以安宁。 司命发了会呆，喃喃自语：“外神又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