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夫人与姑娘
陈鹏不敢暴露自己，只得暂时听了海兰珠的命令，在千户的私宅里做了一名亲兵。他出去跟那万狗剩说了，万狗剩也是大骂，好好地把总眼看就要成了，怎么又在这千户府里做亲兵？说是亲兵，其实就是那陆英的家丁差不多了！陈鹏倒又好言安慰了万狗剩一番，又给了他200两银子，那万狗剩见了银子，方才不骂了，拉着陈鹏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大致也是些“若不如意，还回军营”之类的，揣了银票，欢天喜地的嫖去了。 陆英的宅子里一共有十二个亲兵，早就从顺子那儿听说了这陈鹏的“特殊关系”，又是新任的亲兵头领，一个个全都过来见面，好一阵恭维，陈鹏也都一一谢了。那海兰珠房里的小丫鬟又来了，传太太的话，要给陈鹏安置一间单独的方子，就在内宅之外，紧邻着内宅，亲兵们又一通收拾，给陈鹏安置起来。 整整一天的时间，陈鹏都在焦虑中度过，那海兰珠仿佛忘了他的存在似的，一天中再未见面。晚间的时候，几个亲兵来请，陈鹏跟着他们到后宅中用了晚饭，鸡鸭鱼rou俱全，果然与营中的伙食有天壤之别。吃过晚饭回来，陈鹏没有什么事，就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想着如何对策，却也是睡不着。 一直挨到三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响，有亲兵说了句：“将军回来了。”陈鹏出去看时，见那陆英身着劲装，风尘仆仆，身后的亲兵们牵马的牵马，打着灯笼引路的引路，已经走到近前了。 陈鹏只好走到近前，施了一礼：“参见将军！”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自家门里，叫声姐夫便是。”那陆英出奇地热情，这时候又笑道：“你未回营去正好，明天我给你接风。” “将军有所不知，表舅爷日间已经被夫人留下做亲兵了。”顺子殷勤地说。 “噢？”陆英愣了愣，又说道：“表弟乃是自家亲戚，怎么能做的亲兵呢？不过……想事夫人牵挂表弟，不愿意你再去营中受苦，留下来也好，呵呵，甚好甚好……天色已晚，你先休息吧，明日我们再说话。” 陆英说着就要走。陈鹏倒觉得有趣，这个千户爷还真是怕老婆，自己这位“表弟”留下来做了个亲兵，他原本是很意外地，却又自己给自己来了个解释！ 陆英自己进了内宅。亲兵们嘈杂了一会儿，也都安静下来，整个院子终于恢复了平静。陈鹏回到房中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索性走出屋外，在那院子中溜达。 正徘徊间，陈鹏下意识地看到月门之内，蓝海珠的屋中还亮着灯，心想是那陆千户刚刚回房，还未及吹灯。这时候，又分明听到两声脆响从房中传来，接着是一个男声在说话，言语十分悲切，却听不甚清楚。 陈鹏心中一动，想自己被那海兰珠强留在千户宅子里，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探听一番，掌握些这位鞑子首领的一些信息，也好向李天锐及时通报。想到这里，陈鹏先自贴到了墙根，看看四下无人，快速闪过月门，紧贴着屋墙来到那声音传来的房前，矮着身子，听里面说话。就听见里面的人哀声说道：“姑娘赎罪！姑娘赎罪！是奴才做事不力，请姑娘再给奴才一个机会……” 是陆英！陈鹏吓了一跳，怎么着陆英言语这样哀切，口口声声地喊“姑娘”，这姑娘又会是谁呢？难道……陈鹏更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这次说话的正是那海兰珠：“你这混账东西！亏得我那样信任着你。那东西是汗王志在必得之物，你却平白无故半路被人夺了去。你可知道，为了得到它，牺牲了我多少大金勇士？” 那陆英又哭丧着说道：“奴才实在该死！奴才自知那东西重要，今日是亲自前往去取，没想到刚见到梁公公他们，还未及说上话，那帮人就冲了出来，杀了梁公公和五个随从，抢了装那东西的匣子，又来追杀奴才，奴才双拳难敌四手啊……原想着拼死一战，又怕姑娘不见奴才回来着急，这才舍命跑了回来……” “哼！懦夫！”海兰珠冷哼一声，又问：“那你可看得出那些人的路数？” 陆英顿了顿，说道：“那些人有二十多骑，蒙着脸面，我看不出是什么身份。但是看他们马上的功夫，和手中使的兵器和武功路数，应当不是江湖上的盗贼，而是军营中人！” “你看仔细了？”蓝海珠又问。 陆英道：“奴才虽然愚笨，但是当年内廷演武时，许多的路数也都见过，断然不会看错。那些人大部分使得是马上的长兵器，骑术也好，有几个使刀的，大开大合，也全是军阵中的招数。他们劫了匣子，一溜烟地朝北方跑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听那海兰珠说道：“你先下去吧！那事情弄砸了，此间的事情万不可有差错。否则，你就真活不成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陆英如临大赦般诺诺连声，退了出来，陈鹏连忙闪到角落里，就见那陆英倒退着出了门，又将门关上，一溜烟地沿着屋廊往里面而去，转过一座假山池，人已经走了。 奴才，姑娘，内廷……陈鹏脑海中反复闪现这几个词汇，他在风骑营的时候，没少听兄弟们讲这大明朝的事，知道这内廷演武指的是大太监魏忠贤得势之时在宫廷中胡作非为，在宫廷内演习军马，cao练太监的事。这陆英是广宁卫的千户，怎么可能参加过内廷演武？除非……此时再想那陆英面白无须的样子，倒真像是个太监！ 太监！陈鹏心中一动，那陆英要是太监，海兰珠呢？陆英日间是叫她夫人，可为什么晚上又叫他姑娘？难道这个夫人也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么？白天陆英说去指挥使杨党府内，怎么又说去跟什么梁公公见面，要拿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陈鹏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这时见陆英已经走远了，他又潜到海兰珠的窗下，想再探听一番。 屋子里传来磨墨铺纸的声音，那丫鬟轻声说了句：“好了”。就听见一阵写字的声音，想是那海兰珠在写什么东西。过了一阵子，屋前的窗户忽然被打开，陈鹏赶紧蹲下，扑棱一声，自屋子里飞出一只信鸽来，那鸽子在半空打了个旋儿，急急地朝东北方飞去。 过了片刻，只听那小丫鬟说道：“姑娘，快四更天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海兰珠嗯了一声，又说道：“我要换衣服。” “还要换么？” “恩。” 那小丫鬟又端了水来，一阵洗漱之后，又听见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那小丫鬟忽然喜道：“姑娘，你还是这般打扮才好看！” “那美艳夫人的装扮就不好看么？”海兰珠问。 “那……也好看，只是不如这样看着真切，姑娘就是姑娘，这样的衣着，才显得姑娘美若天仙……” “你这小妮子，越发嘴巧了！” 房间里又传来嬉笑声，那小丫鬟又道：“姑娘，换也换了，美也美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再等一会儿嘛，方才那奴才气得我也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海兰珠道：“你再把我的那件蓝纱的裙子拿出来。” 陈鹏在外面听着，越发地好奇，想想白天海兰珠那美妇人的衣着，现在忽然又换了衣裳，倒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强烈的好奇心让他难以自制，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用手沾了唾沫，将那纸糊的窗户最不显眼处戳出一个小洞来，悄悄向里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