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蚀心之泪
张恩杨等人也跟了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再说。 穿过吵杂的人群，虽然肚子里填了几笼荷叶饭，王心遥却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走得极快，待走了几分钟之后隐约听到身后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叫唤他的名字，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这才发觉那人是东城！ “东城——是你！”王心遥打量着眼前的同龄男子，他比之前显得精神多了，穿得也很有男子气派！ “没想到会在遇到你，真是有些意外！” “我也很意外，武大是你们的地盘，不知道你的那位朋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些天忙着自己的事情都忘得干净了——” “哦，那丫头现在没什么事了，真是很感谢你救了她，如果不嫌弃，大家交个朋友！” 王心遥听东城这么一说，却突然转过身去。东城看着对方沉默着转过身去，突然才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唐突，在他的感觉之中对方应该不是一个冷漠无常的人，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如今才反应了过来，他和对方并不熟识。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出现了张恩杨等人的身影，当然还有张俊君！东城这才看出个原因来，王心遥别过头去为的是避开与张俊君正视，而不是避开他！东城或许并不全明白王心遥和张俊君之间的关系，东城和张俊君的关系应该很融洽，而这种融洽是王心遥他奢望不来的，在他说爱她的那天，一切都一去不复返，高考离开之后，他不该去惦念太多有关于张俊君的种种。 错过了是再无法挽回的，这是这几年来他唯一明白的一句话，分文不值，却是那么让人无奈。 “张俊君是你的朋友，而我却是她所怨恨的人，如果你我成了朋友，她的表情会是怎么样，她一定会说我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世上没有不可化解的恩怨，她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无法与人相处的人，她为人很好，这大家都认可，可能她对你沉见太深了吧！” “或许吧，可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并不是用怨恨两个字就能形容的,她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唯独我例外!在她的心里,我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分别！” 东城惊讶于王心遥的话：“你该不会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吧——” 王心遥重重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并不说话。 张恩杨等人一行二十来人，在十米之外盯着东城和那个长发男子在谈论着什么，看东城的表情，似乎两人认识。 “那家伙是谁呀，一头乱发，也太古惑了吧，这年头不流行这种发型了呀，难不成他真的是丑八怪！不过身材挺不错的，穿的衣裳也算有点品味，八成和东城一样也是个帅哥级人物——”张恩杨打趣道，显得头头是道，张俊君并不说话，这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王心遥了。 “他就是王心遥！”众人中一染着一头红头发的男子插话到，看其它人莫名其妙的表情，红发男子忍不住惊声道，“他可是个狠角色，不是我吹的，我亲眼看到他从医院的六楼跳了下去，把人家的一辆白色奔驰踩得稀烂，跟没事似的，太man了！” 那人说着不免激动起来，一脸敬畏的神情，众人听了不免一阵惊叹，是不是真的呀，猴子，你吹的也太过了吧—— “千真万确！俊君也都看到了，不信问问，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车撞死我算了！” 此时张俊君沉默着，张恩杨一脸不屑：“切！睁眼说瞎话，你也不脸红，俊君，是不是真的呀，猴子你吹的也太过头了吧，我怎么没听俊君提起过呢……” 猴子一脸无辜：“俊君你倒吭一声呀，我猴子可没在胡吹哦！” 众人看着张俊君，她的表情一反常态，张恩杨看了脸上顿生疑惑：“俊君你啥了，难道猴子说的——” 张俊君默然。 “我该不会说错什么了吧，惹俊君生气了……”猴子表情哑然。 “猴子说的没错，那人就是王心遥，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家伙——” 张俊君话一出口，众人讶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一向从张俊君口中说出的话百分之两百假不了。 “他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王心遥——”张俊君脸上挤上一阵不屑。 之前也有几人听张俊君数落过这个名字，没想今天亲眼所见，那人全身发散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而且刚才还吞掉了十笼荷叶饭，跟没事似的！ “那家伙该不会欺负我们家的俊君了吧……”张恩杨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认识俊君这么些年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名字呢？” 老半天，从张俊君嘴里挤出一句话，让大伙松了口气。 “没呢，只是特讨厌那家伙，都说对他没感觉了，有事没事老缠着我，跟黑皮膏药似的，无可救药的混蛋——” 听张俊君这么一说，张恩杨并不解气：“谁活腻了敢招惹我们家的俊君，我管他是谁，本小姐第一个饶不了他！”张恩杨说着朝那个所谓的“狠角色”大步走去，大伙不免有些意外，想劝住她已经晚了！ 王心遥正和东城谈论着，发觉一个秀丽的女子径直向他走来，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对方的脸色倒是有几分凶，貌似要对他施展女人的凶牙利爪！ “你就是那个王心遥吧！本人张恩杨，张俊君的挚友，我们家俊君呢，说很讨厌你，希望你以后最好少烦着人家，天底下漂亮有个性的姑娘多的事，千万别吊死在一棵树上，而且这棵树本不属于你，看你人挺正派的嘛，别老是对一姑娘家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很不值得哦——”张恩杨数落起人来从不口软，骂得越狠越有成效！ 王心遥对对方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即使这些话从张俊君口中说出他也不会意外。他眼前的女子确实非常特别，无论是在打扮上还是气质上，都令他耳目一新，似乎对方就是那夜他和七夜救的女子，为此王心遥淡淡一笑。 “多谢指教——” 听王心遥淡淡一说，张恩杨倒乐了起来，是不屑一顾的那种神情：“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你真行——” 张恩杨还没把话说完，东城一把拉住她：“你怎么可用这种口气和王心遥说话！” “怎么不可以了，我们家俊君讨厌的人还会是好人吗？”张恩杨嘴角上扬，天经地义！东城急火了，这个没大脑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王心遥你几天前早死在医院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张恩杨听到“救命恩人”就傻了过去，虽然她醒来时满世界地追问怎么她还没死呀！众多亲友也都轻描淡写地说有贵人相救，她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贵人”就是王心遥！ 东城说着并不解气：“你不问个青红皂白就冤枉人家，太无知了——” 张恩杨拍头晃脑，一脸讶然：“你又没说救我的人是他，俊君也不肯说，你们都蒙着我，我怎么知道呀，这回糊里糊涂骂错了人，羞死我了——”看着这个女子一脸怪异的窘相，王心遥乐了，笑得几分过意不去。 “东城，我还有事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没有人会明白我和张俊君的关系，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不明不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越走越远，也许只有重头开始再塑一个王心遥，她才不会用那种敌视的眼神看待我！后会有期了——”王心遥说说着已经转身离去，混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多久，他孤单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听王心遥这么一说，张恩杨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她从来没有认识对方，但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忧伤，一个伤感的角色！ “后会有期——”东城口中挤出几个字，他很过意不去，王心遥和张俊君之间不仅仅“怨恨”这两个字那么简单，不过认识王心遥这样的朋友，应该不枉此生！ 张恩杨口中恶狠狠地叫骂着什么，甩身一个人走了，众人不解，一阵轻叹，东城立在来往不断的人流中一阵兴叹，之后呵呵笑了声随众朋友走了。 “都把我当驴耍呀，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气死我了，真丢人——”张恩杨回到宿舍，一路上莫名大骂，要知道她一向很少发脾气，虽然也没有什么人敢惹她。要不是因为俊君，她才不会羞那么大的脸，俊君明明认识对方，却还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也不拦一下！不过以她和俊君的关系，她是不能公然向俊君发火的，即使俊君有天大的错，因为她们是好姐妹，雷打不动的那种，不能无故因为一个陌生的男子而把她和俊君之间的关系闹僵了。 张俊君极是内疚，不安地回到宿舍，站在门口处愣愣地看着恩杨大发脾气，却不知道任何开口。张恩杨大骂了一通，才发觉张俊君愣愣地立在门口，她立马停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干其它事去了，一阵没趣。 “恩杨，实在是我的不对，你要怪就怪我吧，这样我心里好受点……”张俊君咬着嘴唇，在众多朋友面前她从不计较主动认错，这也是大伙喜欢和她交朋友的原因之一。 “没事，没事，我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自己不问青红皂白，把你俩的战争全揽我一个人身上了，你和那就家伙到底啥关系呀，怎么恨他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他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张恩杨说着既激动又慌张起来，“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人呀！” 张恩杨对自己最后一句话也大感意外，她并不认识王心遥，他倒像是从地上突然冒了出来，之前也从没听人说起过他，特别是她和张俊君相识多年，张俊君却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这个人！ “他和我曾经也只是高中同学，没想到会在武汉遇到他——”张俊君表情极轻松道。 “什么？高中同学——”张恩杨吓了一跳，“没那么简单吧！我们认识都好几年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他，要是你们没什么瓜葛，他也不会说出那样视死如归的话了，貌似他很在意你哦——” 张恩杨看人一向没错，一向因为别人而看错人！ “我和他之间你们是不会明白的！”张俊君叹了口气道。 “怎么你们俩个说话的口气是一样的！他该不会和东城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向你来个世纪大表白，结果被你拒绝了，所以怀恨在心，阴魂不散，对你死缠不放，看样子他像个很明智的人呀，可惜了呀！” “对，我是拒绝了他，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而且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不过他也不是老缠着我，大概也是大半年才联系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讨厌他！” “没那么严重吧俊君！看样子他挺深沉的，那可不是能装就装得出来的，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该不会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暗恋吧！”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好些年了，不过我拒绝他的时候，他好像哭了，眼泪倏地直下，把我吓了一跳！真没一点男人气概，太幼稚了吧——” “他哭了真的！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没知道！”张恩杨很是惊讶。 “就三、四年前吧，那个时候我们大三，十月份的一天吧，那时他好像在西大。” “西大！那不是和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张恩杨更是惊讶，“他居然哭了！那时他一定是真的爱你，要不然他是不会流泪的，一个男人只有被最心爱的女人拒绝了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我可以百分之两百的肯定！要是有这样一个男人肯为我流泪，这辈子我肯定非他不嫁——” 张俊君对恩杨的话很意外，她一脸骇然，那么多年了，她一直不屑地认为那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幼稚的眼泪，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她错了，而且错了那么多年，那是一个男人伤心的眼泪！ “他当时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有本书说上，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蚀心之泪——盛传流过这种泪之后就不再流泪了！”张恩杨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蚀心之泪……”张俊君瘫软了过去，她的世界失去了平衡，“不可能的，蚀心之泪，王心遥，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我，他是不会流这种眼泪的——”那么多年，她一直认为他是个懦弱幼稚的男人，可她全错了，在他跃下医院六楼的时候她早就应该明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将来的他，都不能拿懦弱幼稚这样的词语给他冠名！ 他的名刻满了悲伤，那是属于魔的悲伤之名！ 这些年，她并不知道，现在的他早已经再流不出半滴眼泪，那一刻，他流的是——蚀心之泪，一个男人悲伤的眼泪！ 就让时间倒回到那些时光，一个悲伤的人物背后埋藏着一段又一段鲜为人知的辛酸史！ “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的，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而且那天我去车站看的人并不是你，是你自做多情——” 那一刻再没有挣扎，为什么没有泪，心却是那么痛，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一场伤心，没想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了那一刻。王心遥从她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知什么时候两行炽热的泪水滑过脸际，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也许只是悲伤过度，似乎上天也感应到了这份悲伤，纷纷扬扬飘起雨来，开始只是零星的雨滴，紧接着越下越大，最后大雨如注，发了狂似地，浸淋这人世间的万物。这可把张俊俊吓了一跳，就在她拒绝王心遥几分钟之后，朗朗的夜空已变成一个混沌的雨的世界—— 天若有泪人已老！王心遥迈着零碎的步子，在雨中走了一整夜，失魂落魄，摇摇欲坠，全身上下湿透了，一身冰冷，不停打着冷颤，往回的路很漫长，太漫长，他似乎在一夜间老去。当他出现在宿舍门口时，整个宿舍的人都惊呆了，眼中有一丝丝痛苦在流露，无法相信眼前的王心遥——他的发垂至双肩，而且全白了，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苍白！ 雨一直疯狂地下了三天三夜，弄得人惶惶不安，他的泪也整整流了三个昼夜，他麻木地穿行于这所熟悉的大学神色匆匆的行人中，夜里睡着了又醒来，醒了又睡着了，如此反复，身体内像什么东西被掏去了似的空荡荡的，而脸上一直是湿的，那是泪！那三天屋外大雨狂做，可宿舍内死寂一般，其它七个弟兄都默不作声，就连平时吵闹的敲键盘的声音都没了，众人一阵紧张。 那日一大早雨过天晴，众人才刚从睡梦中醒来，王心遥口中挤出几天来的第一句话，让大伙绷紧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对不住了哥们，这些天来糟糕的心情影响了大伙，请大家不要替我担心，痛过的心会好起来的——” 他的泪随着大雨的倾泻整整流了三个昼夜，直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泪停了，雨也跟着断了。 他的发全白了！周围的人彻底惊呆了，那三天他走到哪，眼睛都是湿的，眼泪不听使唤地直掉个不停。一夜间他成为这所省重点大学的新闻人物，从那之后他完完全全变了个人，打架无数，追求他的漂亮女生无数，而他却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冷酷到底，几乎没人见他再笑过，为此众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