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陈年往事
丽香见老者满腹愁思，内心似有巨石堆积不能释怀，于是喏喏接口道：“老伯，人生之事，纵是年少遗憾，但此时能有所悟，然也不至于遗憾终老。您恕我直言，人若将生之遗憾带入棺内，那才是盖棺定论，即便是日后登入天界，那也终是活着时的一块心病。我不知您心中有何解不开的心结，更不敢对您有所劝慰，只是您一味地躲避逃离，只让人看得好生心寒，最终还是您自己阻塞了释怀的门庭。断了挽回弥救的念想。。。” 丽香再看那老伯愣怔不语，随即也不敢再多言语，但见那见那饭店外还有一张瑶琴置于桌上，于是走上前，轻抚一声，琴弦立刻发出一阵悦耳之音，丽香一听音色，便知这与自己世界之中的古筝大致无异，只是琴弦少了几根，但也无碍，于是便道：“老伯，我方才听了您许久琴音，正好这桌上的瑶琴我会抚奏，便也为您奉还一曲吧。”说着，端坐于凳上，轻轻试试了试琴弦，随即，便奏出一首自己甚为熟稔的曲目，名为《有所思》。 老者见丽香抚动琴弦的神情甚是专注，而她的琴声之中更是悠扬平和，登时便有暖泉入体，大有疗伤解乏之效。不禁眉心微微舒展，会心一笑。思绪良久，缓缓插口说道：“姑娘，你可见得我身后这青山？” 丽香止住琴音，抬头望了望老者身后的青山，只见那山山势挺拔，其间云雾缭绕，宛若波涛翻滚，隐得山石若隐若现。不禁随口说道：“这山巍峨如画，云遮雾绕，好一处风景所在。” 老者笑笑，道：“你不是来此觅寻童武么？那童武不在寨中，而在这山中。” 丽香一听，登时大悦，欢喜道：“哦，老伯，您真的认得童武大人么？！” 老者不答，眉展浅笑说道：“姑娘，在你寻访童武之前，我先给你讲述一段他的过往吧，这或许对你寻他能有所相益。”说完，收起手中的二弦琴，缓缓间便讲述道：“那是大约在十年之前，这妙宿国中当时时局动荡，其间更有星耀城城主领兵叛乱，童武当时身居国中龙武卫总将之职，奉命率部前去征讨，数月间，叛军节节败退，最终困守于孤城之中，就在那破城前夕，叛军首领遣人来童武营中祈降，童武当时为避免妙宿国中再遭战火荼毒，其实早已动恻隐之心，转而便将对方的祈降书信呈送至国王潮海天启处，奈何那时天启已不问朝政，国中大小事务均由聚明阁总将霏雨籁雾一手把持，在籁雾见到童武呈送的叛军降书后，竟以国王名义向童武回书道：“不受乞降，诛杀乱党，以儆效尤！” 童武无奈，只得整顿军马，回绝了叛军的投降。 就在破城斩除乱党的前夕之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原来，童武遣侍卫将叛军的祈降书信送至国王处时，那侍卫竟思念家人备切，暗地里偷偷跑回家中，相会了新婚不久的娇妻，并安抚妻子说敌军投降在即，不久后镇乱大军就要返城，从此国中即将天下太平。而那妻子在未嫁之前，便就是童武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时里也相处甚好，便又将此消息告知了夫人，夫人听罢，心中欣喜不已，一是叛军既降，天下百姓则免去了战火的生灵涂炭，二是那叛军现今困守的星耀城还是自己的娘家所在，于是便有心一往星耀城中探望自己的娘家是否安好。 不料，就在这路途之中，夫人一行人不慎被出城寻粮的叛军劫持，叛军便将夫人绑架与城楼，要挟童武撤军，童武无奈，让叛军静待五日，而自己则又亲笔修书了一封，呈送给国王天启，望国王看在天下百姓免遭战火荼毒的份上，以及自己私情的祈求上，接受叛军投降。 但书信只送至聚明阁中，便被籁雾阻下，随即，籁雾又以国王之名，调另一路镇乱军——虎贲卫即刻攻城，以夺取最终胜利，立下砥柱之功。 虎贲卫总将在收到国王的诏书后，不明所以，于次日清晨便发动了入城的总攻，叛军眼看战也是死，投降是死，索性便在城楼之上，当着童武的面，一刀斩杀了夫人。 童武见到夫人惨状，登时便晕死过去，待再从悲痛中转醒过来，便令部下龙武卫众将扯开白布，裹缠战盔，领兵前往都城要向国王天启一问究竟。 但籁雾收到消息后，却让虎贲卫将其拦截下来，双方龙武、虎贲二卫便在星耀城外摆开了阵势，转眼间，这妙宿国中的两大军事力量便要血见战场。 而当时时任虎贲卫的总将，却在此时才得知了童武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悔恨当时未与童武商议便下攻城令，于是便单人独骑来到童武营中，率先拔剑，自废一条率先踏入城中的右腿向童武请罪，祈盼他能为方才创建不久的妙宿国留下一点兴盛社稷，不要再令国中军士互相残杀。 而童武也受虎贲卫总将的一番情深意切所染，想起自己与其余几人一同建国的艰难与困苦，而今，这数十年过去，当年的建国六人众之中，故人大多已逝，而国中现又人才凋零，朝中又有妄人把持，不禁顿时也心灰意冷，摆了摆手，抹去一行清泪，扶起地上的虎贲总将，同意罢兵。 而后，童武随即封印辞帅，回到自己的封地建立起了这龙亭山寨，期间，更是有众多不满籁雾一手把持朝政的老一辈元良也一路跟随童武，避在这龙亭山寨之中不问国事，更从不与妙宿国中具有军政身份之人再有来往。 而童武自从辞帅回寨，便将夫人遗体安葬在了这寨旁的凤栖山上。每日里清晨，独带一把二弦琴，背一壶清汤，便来这山中与夫人相伴。如此，已有近十年之久…… 丽香听老者讲完，登时感怀良多许久讲不出话来，但内心却对童武有了新的认识。 就听那老者接着道：“一些事情，你已没法和他再用言语去讲了，我方才见你抚琴大有音律慰心之效，你不如上山时也将那张瑶琴背上，寻他不着时或许有用……” 顿了顿，又接着道：“他就在这山中，但至于你能不能见到他，能不能结开他心中的结，那就要看你们的机缘了，这是你的造化了，也是我的祈盼……”说完，缓缓起身，整整了衣衫，顺手又将那手中的二弦琴背负在肩，再取过一根铁拐，步履蹒跚地朝东方走去。 丽香在他身后追问道：“老伯，您是龙亭山寨的人么？您又要到哪里去？” 老者没有回身，却传过一阵朗声大笑，随即回道：“我是妙宿国中人，如果你见到童武，你就告诉他，雨瘸子去关山了……” 片刻，那背影便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这老者并非旁人，正是那龙亭山寨的二寨主——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