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衙门深似海
天还没亮,万嫂把麦粥熬在锅里就匆匆上山割草去了。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已经背着一大背草,踩着露珠,光着脚丫,湿透的裤管垂下来,粘满了黄色的泥土,佝偻着回到家里。她把背篓放在屋檐下,从草篓里找出一串红色的刺果。 “长生长寿,看mama给你们带果子回来了。”两个孩子还在呼呼甜睡中,听到mama地喊声,长寿懒洋洋地仰起头,他掀开厚实的蚊账,把小脑袋伸了出来。金色的阳光从低矮的窗户射进来,照在脱了油漆的笨重不知道传了多少辈的写字台上,屋子里赫然开朗,亮堂堂的。 “嘴巴还痛吗?”mama把一个刺果放进他的嘴里,她又匆匆挽起蚊账。 受到酸汁的刺激,他痛苦的眯起了双眼,用小手摸了摸小嘴,“mama,没那么痛了。”长生也从床上爬起来,mama把整串刺果都递给了长生。 “吃完了,你和弟弟去吃早饭,然后带弟弟到李胜家去玩。我要去乡政府,一定要把弟弟带好。”她再三叮嘱长生,然后背着背篓去牛棚了。 “老李真的疯了。”刘大嘴坐在锄头把上裂着嘴笑哈哈地说道。 “能医好吗?” “我看难,你看哪个疯子不是反反复复的。” “老李这样的好人偏偏遇上这样的事。你也不要辛灾乐祸的。”万会计叹了口气。“你看别人万嫂帮着忙前忙后。” “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另一妇女愤愤地说道。 “我看他们是男盗女娼才舍不得。”刘大嘴的话音刚落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俗话说拿jian要拿双,捉贼要拿赃。你亲眼看见别人啦!”平时就看不惯刘大嘴信口开河的别一妇女反辱相饥道。 “我,我,他们的关系就不一般。”刘大嘴强词夺理道。 “万嫂这么早就割好草了。”万会计大声问道。她生怕刘大嘴没听到,再说出不甚入耳的话来。大家都止住了笑声。万嫂看着大家的怪异的神情,就知道可能与自己有关,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没少人背后议论她,如果她要寻死觅活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知道受人滴水知恩应当涌泉想报。田嫂一家人就是她的恩人,没有她长生就溺水死了,长寿就因为没有奶水而饿死了。这样的恩人她一辈子作牛作马也无以回报,她虽然是弱女子,但她绝不作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别人的嘲笑没有动摇她的信心,相反更坚定了她为老李引张正义的决心,她绝不被那些居心叵测乱咬舌根的人所动摇。 乡政府坐落在尖山顶下的山凹里,面朝一口水塘,几株粗壮的杨柳,在烈日下轻轻地拂动着,婉如千条万条绿丝涛,点缀着快要干涸的池塘。乡政府是上个世纪一大地主的别苑,黑幽幽的高墙,青瓦红窗,依山傍水,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山沟沟里也算得上是一鸿伟建筑。进到乡政府,迎面送来阵阵凉风,把燥热隔绝在门外。庭院深深,小径通幽,来到内花园,乡长的办公室就在底楼。门敞开着,万嫂在走廓上徘徊踌躇,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都说衙门深似海,自己三十年来谨小慎微,从未跨过政府的大门。 正当她一踌莫展的时候,副乡长从办公室踱了出来。 “干什啥子,快出去。”看见万嫂,她大声吆喝着。 “张乡长,我是红旗村三队的社员,有情况要向乡长反映。”一紧张血液涌到脑子里,胆子也大了,她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有事找你们支书村长去。乡里哪管得了那么多事。”他扬了扬手,不奈烦地说道。“王老头,你怎么看的门。” “万支书把李队长打疯了。”万嫂使劲挣脱门卫的抓扯,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万嫂的话尤如平地里扔了个惊雷。大家惊呆了,过了半响,张乡长回过神来。 “哪来的泼妇,信口雌黄,快赶出去。”他被她的一席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乡长,这是真的,你可以去调查,病人在医院了住着呢。”她挣脱开五老头冲到了乡长的面前。听到喧哗声,政府大院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大家指指戳戳的,窃窃私语。 “是谁在大声喧哗。”一个贼头贼脑光着头独角眼的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 他是乡政府的狗腿子,名叫李霸天。平日里伥着乡里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他就像一只四处蹿跳狂吠的疯狗,为保政府的一方和平,弄得老陌姓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满腹苦水往肚里咽。 “乡长你一不定要为民作主呀!”万嫂抛开所有顾忌,大声哭叫着。 他不容分说,抓住她的胳膊像抓一只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重重的扔在石板地上。 “国家机关要地,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赶快回去。”他舞动着手里的手仗恶狠狠地说道。 “大哥,求求你,让我再去找支书,我一定要讨过说法。”
“你这妇人不到黄河你还心不死了,支书是你能见的吗,他可是日里万机哟。”说着他使劲推了她一把,她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脸也划破了。万嫂咬咬牙她没有流眼泪,她知道这个大院里没有人会同情她,她要自尊自强,不要让人把她看扁了。平日里经常听大家满腹怨言,说乡政府就像旧里的衙门,里头没人没钱莫进去。今天她终天尝到了欲哭无泪,欲诉无门的苦处。 烈日无情地炙考着大地,它好像也在嘲笑这个势单力薄的弱女子,仿佛在说“走吧,走吧,民不与官斗,穷人不与富斗。你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高大的柳枝轻轻地拂动着腰枝。 “你怎么可以欺负妇女。”一个年轻人扶起了她。 “关你屁事。”独眼聋没有理会年轻人的置问,他拿着手仗扬长而去。 “乡政府怎么还有这种人,简直就是恶霸地痞当道嘛。”她望着他消失在铁门里面的背影,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解放都二十多年为什么,这个社会还会是为虎作伥吗。不能伸张正义,读书有何用。他暗暗发誓要为这个年轻的妇人讨回公道。 “大嫂,怎么会惹上这个毒疮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镱。他扶着妇人坐到池塘边柳树下的石条上。 “只是到乡政府去反映情况,我是红旗村的,支书因为水库的水的事打了李队长一巴掌,而把他打疯了。支书却满不在乎,连医药费也不付给,我就到乡政府来反应了。就发生了刚才的事。”万嫂把所有这一切告诉了他,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却是第一个愿意听关于这个故事的人。 年轻人听了妇人的话,很是整惊。新中国成立已二十多年了,可是强权豪取,欺压百姓的事却时有发生。那些处在水深火热的老百姓,欲诉无门,欲哭无泪。作为一个在报社工作的青年,却只能听之任之。他沉睡的良知被这个年轻的妇人唤醒了。他详细讯问了老李住的医院,准备在回去的时候路过区医院时顺道去探过究。两人离开乡政府便分了手。 虽然那妇人被撵出去了,但她的话重重地敲了乡长一锤,把乡长砸懵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他这个姐夫支书问个究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