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村长太太溜出医院
“不好了,不好了!村长”咚咚地砸门声几乎把整个湾子的人都惊醒了。田嫂大清早起来为陔子们作饭,发现老万不见了。她找遍了屋里的每一个脚落,也没发现他。慌乱中她跑来找村长。 “什么事呀?”挺着大肚皮的王嫂睡眼惺松地揉着眼睛,无精打采地拉开门。 “村长,村长,老李不见了。”田嫂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她顾不得村长正穿裤子,上前就哭诉起来。 “是不是上工了。”队长漫不经心地说道。 “天都还没亮呢。”田嫂急得就差点给她跪下了。“村长,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事你可要帮着点啊。” “还站着干嘛,快去找啊。”队长打着呵欠叫道。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大家四处寻找,山上、山下、水库边、田野里到处找遍了,就是没有老李的一点踪迹。 当金色的阳光暖暖洋洋地普照着大地的时候,人们再也沉住气,各自散了。连续几个月没一点雨,地里干得早已下锄时就“嗑嗑嗑”的响。望着灿烂的阳光,大家心急如焚。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田嫂一想到这里,浑身哆嗦起来。她努力宽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万嫂抱开柴垛,老李整个人从柴垛上滚了出来,把她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当她见是老李衣衫不整,横卧在柴草的时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扔下柴垛,扶起他。“老李,老李,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叫喊声刚露过的刘大嘴跑了过来。见是队长,她大呼小叫地嚷开了“队里的人四处找他,怎么跑这里来了。”听到吵嚷声,老李慢慢地睁开双眼。 “妖怪,妖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大嘴,惊慌失措地叫道。然后拼命往万嫂的背后躲。 “不怕,不怕,这里没有妖怪。”万嫂安慰他道。 “她是。”他指着刘大嘴,胆怯地低低地说道。 “你才妖怪呢!疯子。”刘大嘴阴沉着脸吼道。 “啊,啊。”听到她的吼声,老李蹲到地上尖叫起来。吓得刘大嘴急忙退了出来。 “村长,村长,老里在万嫂家的柴垛后面呢。”看到匆匆走上来的万家财,刘大嘴拦住了他。 这时万家财也听到了老李地尖叫声。他心里一下明白过来,老李却是疯了。 “小声点,别刺激他。”他对着喋喋不休的刘大嘴小声吼道。 听到蟋蟋嗦嗦地响动,老万抱着头的双手慢慢松开了,他瞪着血红的双眼,诚惶诚恐地看着大家。 “妖怪,妖怪。”转身向后面跑去。 刚回到家的邻居也赶来,他们绕到后面,大家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处于颠狂的老李弄回了家。 “还是送医院看看吧。”折藤了半天,村长已精疲力竭。 “家里哪有闲钱看病呀!”田嫂禁不住又流眼泪了。 “支书把人打成这样,不能就这么算了。”邻居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啊,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大家回吧,马上就要上工了。”村长冲大家摆摆手。 大家议论着走了,屋子一下静了下来,老李在里屋念叨着,一会儿嘿嘿傻笑,一会儿又大叫,弄得田嫂心里忐忑不安的。 “我去找支书。”村长很难过的样子。 当他从田嫂家出来,长长地吐了口气。看到体魄健壮的老李变成现在了这样,万家财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悚。“多好的人啦,多好的党员。”不管是为他还是为自己他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想到这里,他大踏步往家里赶。 “老婆子,今天可不要忘了去医院。”他属咐了几句,戴上草帽准备出去了。 “支书在乡里区里可是有人哦,你不要去淌这个浑水。”老婆又开始磨耳根子了。 “我知道。”万家财可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善于思考的人。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如果是他想出击了,那他一定要作到十拿九稳,而且在别人看来他强人出头,不是为一己之私。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既迎得了村里陌姓的爱戴,又满足了自己膨胀的私欲。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让他悟出了一套人生哲理:“见人要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迎上逢下,在领导面前毕恭毕敬,见了同乡笑容可掬,于是他便脖得了好村长的美名。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虽然支书是打了老李,可是事情在没有结果以前,他还是要小心毅毅地,支书可不是好惹的。 “家财你来了。”支书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见了万家财,他急忙把他让到屋里。 万家财不动声色地看着支书,到现在他不知道支书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他还不知道怎么下药。 “你看我们队干得有多利害。”支书先诉起苦来。“他李万里凭什么就不让放水” “支书,李万里疯了。”他接上支书地话试探着小声地说道。 “什么,又不是他挨过耳光,是不是怕我追究起来装病。”支书大声叫起来。 村长见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再说也是多余,弄不好自己里外不是人。他一边琢磨着一边从支书家退了出来。 “村长,刚才我碰到嫂子,听说她要去区里作人工引产。”回来的半路上,万家财碰到了村里的赛半仙。 “唉,党中央下了文件,要搞计划生育。当然要响应号召的。”村长满门心思都在想支书的事,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看嫂子这回怀的是男胎。”赛半仙神秘地凑到村长耳边说道。 “爬你的哟,每次怀上了,都说是男胎。弄得我都快疯了。”村长依然无所谓地说道。 “你哪次我发言了,这回我给你算了卦,百分之百是男孩。”赛半仙依然神秘莫测的样子。 万家财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地里走着。太阳已挂在当空,烤得禾苗和玉米苗没精打彩地耷拉着头,树木叶子的水份好像是被吸干了似的,皱着眉头在阳光下**着。干燥闷热的味道充塞着整个世界。 “嘟嘟嘟”的抽水机吐着热气不知疲倦地叫嚣着,把白花花的水哗哗地放到干裂的稻田里。虽然连续几月的抗旱把大家折磨得身心疲惫,但大家没有恢心,依然在太阳下与恶烈的大自然作着顽强的斗争。 “村长,你一定要给老李作主啊。”当他来到地里,几个正在水管接水浇灌庄稼的同志围了过来。 “那是,那是。”村长对着大家说道,他嘴里迎合着大家,可心里没一点把握,可是他在大家面前依然表现得信心十足。 “支书怎么说?”万会计挑着水桶汗流浃背地来到村长面前。 “他说队长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太阳照得他有点头晕目眩的。 “什么?”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纷纷议论开来。 直到收工,大家都在为这件事愤愤不平。收工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刘大嘴。 “村长,这回弟媳妇一定是个男陔。”他佝着腰,笑容可掬地说道。 “我最晚还梦见你老婆生了个儿子。”另一个妇女咯咯地笑起来。 “是吗?”村长心里不由一动。他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开始他以为赛半仙是说了玩的,可是经过几个人的口,他有点上心了。“会不会是真的儿子,如果是,我可是万家的罪人。”想着想着,他心里不免着慌了。快到家的时候,他又想起老李。“何不带老李去区医院看看,找机会把老婆子带回来,得赶紧了,不然就后悔末及了。”想到这里他从院子里退出来,径直奔田嫂家来了。 “田嫂老李呢?好些了吗?”他兴冲冲地往屋子里迈,看着屋里横七坚八零乱堆放的桌子和板凳,村长大吃一惊,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老李,你干什么?”他刚要进去,一个东西向他飞来,要不是眼急手快,就打着他了。 “唉,好什么,闹腾了半天,真没办法。”田嫂穿着围裙从灶房里跑了出来。 “快,吃了饭我和你带他到区上看看。”村长看到老李恍恍惚惚的样子,吓了一跳。 “支书把人打成这样不管了。”田嫂愁容满面。 “有医生的证明,他还敢奈账。何况人都这样了,我们先带他去看了再说吧。” “村长刚从地里回来吧,饭作好了,在这里吃吧。”田嫂忍不住眼泪又溢满眼眶。“唉,今年收成又不好,真是祸不单行。” 桌上摆着一大碗咸菜,和麦粉烙的饼,因为有村长,田嫂又麦巴切成条回了一次锅,算是一道菜了。主食是几粒米粒里洒了些麦粉熬成的粥,五个陔子和大人一上桌,桌上的麦巴像耍魔术似的,一下不见了。等田嫂忙完上桌来,只吃上麦粥和咸菜,午饭就这样结束了。 田嫂再三叮嘱孩子们以后,就拉着老李和队长一起匆匆上路了。等他们乘车到区医院已是四点钟了。队长把他们送到候诊室,叮嘱了几句匆匆到妇产科去了。 “病历。”中年女医生拿着听诊器,头也没抬。 “什么病历呀?”田嫂一头雾水。 “去挂号。”医生挥了挥手,不容分说,就叫上下一位病人。 田嫂左转右转才找到挂号室。等她挂完号回来,发现老李不见了。 “妖怪,妖怪。”在走廊的尽头围着一大堆人。田嫂挤进去一看,老李双手抱着头,躲在墙角,浑身哆嗦着大喊大叫。惹得许多人指指点点围着观看。 “老李,老李。”她急忙拉着他就走。围观的人一见,像躲避瘟疫似的一下散开了。 “哪里不舒服?”女医生手里握着听诊器准备为他听诊。 “妖怪妖怪。”老李一下抓住了医生握住听诊器的手。 “放开你的脏手。”她急得伸出另一只想搬开他的手。 女医生越是想拉开他的手,老李就更紧张,把她的抓得更牢,无论田嫂和女医生怎么弄,他就是不松。 “神经病,神经病。”女医生急得大叫起来。 听到吵闹声,隔壁的病人和医生都跑了过来。气愤紧张起来,屋里一下堆了那么多人,老李更紧张。他突然放开女医生,捂着头大叫起来,继而蹲在了地上。 “大家快散了快散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大家挥着手。屋里的人一下散开了,女医生吓得也躲了出去。 “他是不是受刺激了。”他示意田嫂过来。 “昨晚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这样了。”田嫂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谁这么狠心,把人打成精神病了。”男医生气愤地说道。 “能医好吗?”田嫂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 “难,有点困难。”医生表情很为难。 “你行行好,一定要医好他。”田嫂尽放声大哭起来。“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等着他吃饭呢。”
“大嫂,不要这样。”田嫂的神情把男医生吓住了。“先住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吧。”医生为病人作了基本的检查后对田嫂说道。 “要多少钱?”田嫂听到住院,就想到钱,她马上止住了哭。 “钱要紧,还是人要紧。”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农村妇女,瘟怒地说道。 “那当然。”她捏住自己的衣兜难为情地说道。 村长出了门诊大楼一路小跑来到妇产科。前几天他送村里几个妇女来过,轻车熟路,一会就找到了。“观世音菩萨,你一定要保佑我的孩子呀。”从来的路上他就不停在在心里祈祷着。为了不让别人认不出自己,他小心毅毅地在病房里转悠着,趴在玻璃窗偷偷地向里探望着。 “你干啥子。”他刚趴到第三个病房的时候,被护士发现了。 “我,我找人。”他暗暗叫哭,硬着头皮回答道。 “找人你到办公室问,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护士拉下脸。 “是,是。”万家财立即陪上笑脸给在了她的后面往办公室走。 “村长。”一位妇女叫住了她。“嫂子在那边呢。” 万家财回头一看是村委妇女主任。她专门陪同妇女们来作人流的。 “作了吗?作了吗?”村长一改往是不急不燥的性格,急不可待地对她说道。 “太大了,得作引产。人太多,还得等几天。”妇女主人被村长的样子逗乐了。“哪个作父亲的盼着自己的孩子早点离自己而去的。”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村长偷偷乐了,他在心里不停念叨着。 “老婆,我们走吧。”他把躺在病床上的王嫂拉起来。 “走什么,我想通了真不要这孩子了。” “你疯了,这胎肯定是儿子。”村长小声吼道。 “你们这些老爷们把我们当生儿子机器。这半天,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女人也要有女人的活法。是个儿子,我也不想生了。” “小声点,你这疯婆子。”村长生怕临床的人听见,他努力克制着满腔怒火。“这死婆娘反了不成。” “村长真痛你,才离开半天,他就给来了。”妇女主任笑呵呵地来到病房。 “他哪是、、、、、” “我带老李到医院来看病,顺便来看看她。”村长立即把话插开了。他回头瞪了王嫂一眼。虽然王嫂在队里刁钻刻薄、蛮横无礼,但对于自己的老公他自始至终是绝对的付从的,十几年来她还没说过不字。今天说出那么多的话,只不过是暂时脱离了老公的她如脱疆的野马,不知天高厚,说了些让老万不高兴的话。 “老李怎么样了。”妇女主任很惋惜地问道。“为什么好人就没好报呢。”她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村长没听到她下面的句。 “哦,我说怎么就疯了呢。”妇女主任发觉自己言过其实了,她笑容可掬地说。 “就是啊,我真为他难过。”村长装作很伤心难过的样子。 “你们聊,我出去看一队的张嫂手术作完没有。”她笑着出去了。 “你走不走。”村长脸阴沉了下去,王嫂看着他,浑身哆嗦了一下,知道他生气了。 “有医生护士,又有村里的妇女主任,怎么走?” “请问医生,什么时候轮到我爱人作引产。”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妹子匆匆从门前走过,老万追了出去。 她向病房里瞅了瞅,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嫂。“今天来的吧,前两天的都还在病房里等着呢。”说完她匆匆走了。 “你听到了吗?还等着呢。” “可是我真不想再生了,你看已经四丫头了,你是村长,也不比别人分的粮食多,每年麦子出来吃麦糊糊,苞谷出来吃苞谷糊糊,白米干饭也没吃上几顿,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孩子们饿得呱呱叫,这都是子女多闹的。我受够了。”王嫂说着说着激动得热泪溢眶。 “我当然也明白,况且我是村长,当初我也这么想。可一想到你肚子里是男孩,我就犹豫了。”村长第一次被这个婆娘的一席话感动了。 “快来人啦快来人啦。”走廓里妇女主任大声叫着。 “怎么了怎么了?”村长手忙脚乱地抱起倒在地上的妇女。 “刚从手术室出来,我扶都扶不住,就倒下了。”妇女主任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们刚把病人抱到床上,医务人员全跑来了。病房里一下紧张起来,经过医生护士全力抢救,病人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她是营养差,再加上手术失血过多,孩子又大,刚出来就晕倒了。看着张嫂苍白的脸,气若游丝的样子,王嫂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好险。”她问妇女主任。“引产也会出现这样吗?” “当然了,生孩子可是瓜熟蒂落,引产可不比生孩子。”妇女主任经经乐道地讲道。 “是吗?”王嫂早已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心脚心都冒汗了。 她趁妇女主任出去的时候,一个人收拾好衣服偷偷地溜出了病房。 “王嫂呢?”主任回来没见王嫂问村长道。 “怎么去厕所这么久。”村长也着慌了。他们找遍妇产科的每一角落也没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