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圆环内的艺术（下）
这几天，威尔还在为炼金术里大量“不科学”的内容感到困惑，现在他终于想开了。这个世界有神灵，也有魔鬼，但是在他们之上的还有一个名为“世界法则”的存在。无论是牧师还是法师，他们使用的魔法都是在缔结契约，用“魔力”或者“信仰”换取来之的力量。传统的炼金术也是如此，将“契约”和“贡品”置于物品内，通过精神力的牵引来发动某种元素力量，它的本质还是“交换”。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内容，整个艾文耶斯都活在这种体系之下。 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经过这位“寒霜炼金术师”的介绍，威尔总算对他们学派的炼金术有所了解。简单来说，关键是“支付代价，获取结果”，过程是“绘制炼成阵”，规则是“等价交换”，而这过程不需人类去支付任何魔力！让威尔不明白的是，这么一个造福人类的炼金学派为何会被教会认为是异端？ 它不偷不抢，也没有谋财害命。它为什么会被禁呢？触犯了谁的利益？劳苦人民的？不可能！按着炼金术师的话，这种无需魔力就能发动。这种知识一旦普及，那便是利国利民的利器！ 他思考着他的话，罗伊特反复提到了“世界法则”这种东西…… 等等，不需要支付给“信仰、魔力”？“世界法则”的认可？ 对！就是这个！答案不言而喻——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和神灵、魔鬼做什么交易！ 教会打压亚美斯托利斯炼金学派，只是因为它在跟吸食人类“信仰、魔力”的抢生意！它触犯的是最上层的那一伙存在的利益！无论是火系魔法、水系魔法……都是在用魔力喂食那些掌控元素的神灵！ 而构成这个世界的真实规则只有四个字——等价交换！这就如同“质量守恒”与“能量守恒”一样不可动摇。 “转化炼成阵……构筑炼成阵……原来这俩者不矛盾！是共存在一个规则之下啊！” 一点冷汗从威尔额头流了下来，他总觉得自己突然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威尔现在都在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了某个“真相”，他很想尝试一下罗伊特所说的“构筑炼成阵”。 “喂，我用这个炼成阵，那些神灵会知道吗？” “神灵？”罗伊特停顿了一下，显然对威尔提到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他说道：“你竟然想到了这一步？哈！我还在想怎么向你解释呢……放心吧，他们不可能知道，他们无法直接干涉这个世界的事情，只不过要小心他们那些游走在世界各地的代言人罢了……” “我只是想确定我这边用完炼成阵，那边会不会就被一道天雷劈死……” “……” 真是小心谨慎的小伙子。 威尔握着灰色复仇者，还是迟迟没有动剑。因为他在思考，该如何去“理解”、“绘制”眼前的这一堵巨大的石柱。 “我想要付出的代价是眼前的这一栋石柱，而我想要得到的是……”他闭上了双眼，艾文耶斯那些代表着各种元素的符号在他眼前流淌。他喃喃道：“不对，我要的不是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心底完全无法认同这些符号，总觉得他们缺少了什么。而且这些符号都带上了神灵的印记，他可不想使用他们。 “怎么样？碰到难处了吧？即使这个交换理解起来非常容易，它的构筑炼成阵也不是那么容易绘制得出来的……”罗伊特一副“资深前辈”的姿态，仿佛掌握着什么高深莫测、难以一朝一夕练成的神功的高人。 威尔很苦恼。 元素？构成？排列？到底用什么来替代比较好！用通用语直接写上元素的名字？既然是通用语，那便应该是受到所有人认可的符号！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不对——艾文耶斯的文字普及率还不到千分之一，会写字的不是贵族就是文员，普通武者和老百姓基本都是文盲！而且他现在会的那一种通用语的书写体还是三百年前黎明联盟修订过的版本，和旧版有着非常大的出入。就连隔壁的曙光之地的诸国都不认可这种文字！ 没有文化根基的兽人虽然在发音上与现任通用语无太大区别，基本是照搬照抄，但是在书写体上却停留在几千年前的古老版本。可以说，现在的通用语，根本就是黎明联盟自欺欺人的产物！它真正的使用群体也只有整个黎明联盟顶端的那么几十万人。 那还是画一个大概的形状吧？可是——该死的，到底怎么样用图像来描绘“火元素”、“自然”、“大地”这一类抽象的存在啊！圆圈？方块？三角形？ 突然一束灵光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不息。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老祖宗哟，这次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 威尔突然动手了！ “叮——”“呯！”“咔！”“呲啦——”…… 吉尔伯特的眼睛也睁开了，他听见剑锋敲击在石壁上声音，他很好奇是什么让这位疯癫的教授如此激烈地挥舞起剑来。 威尔身如云燕，臂若蛇舞，剑锋在石壁上荡出一阵阵火花，他什么武技都没用上，只当自己在完成一次雕刻。 “你这写的是……”罗伊特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他完全没看懂威尔在写什么。炼成阵的构成符号，必须由书写者本人来完成，旁人就算给出指导作用也不大。但是，就算是差距再远，也能看出个表象上面的“大概”，而威尔写的东西他一点也看不懂！ 若是薰在此，她定会发现威尔写的正是遥远东方诸国的文字，用威尔另外半个灵魂的话来说，那便是——繁体汉字！那是遥远的东方国度使用的语言！罗伊特根本没去过东方平原，哪会认得这既表意又表形的优美符号！ 这可是老祖宗沉淀了几千年的瑰宝！他可从来没将它忘记。说起来也巧，在那蓝星之上，他作为一名三流大学里的语言学学生，别的爱好没有，硬是把英法德意日奥葡匈各国的文字通吃了一边，就连老祖宗的各个版本的文字也没放过。当他进了爱丽丝学院后更是丧心病狂，直接将图书馆里那些他感兴趣的语言文字统统录了一边。让他讲一句流利的异族语言他做不到，但是写出相似“鬼画符”还是可以做到的。 没想到，今天还把这些以前学的东西给用上了！ 其实威尔最早是想要写上几个甲骨文上去的。但是他觉得那个刻画起来太烦人，最终便选定了繁体字。 “汝未老，美如画……”威尔嘴里还不消停，他没用简体字，只是因为它表“形”的作用被大大削弱了，还是用这繁体的实在。 “噌——”五个阵基已经被威尔给刻画完，他可没考虑什么“支撑”这个世界的元素，直接将老祖宗的“金木水火土”撂在了五个点上。 “哗——”一剑长划，他从“土”拉出一条长线，直奔圆心。 又是一阵剑石相交的鸣响，只见那条线从初始点到末端分别写上了“石块”、“切割”、“位移”以及“石门”几个字。 “哎呀，总觉得还有点单调啊……”威尔也摸不准自己这个“炼成阵”到底行不行的通。 通道另一侧，来自兽人的咆哮与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形势十万火急。 “还是再加点东西吧……”威尔又是一阵敲刻，那石壁上被他雕出了八个新的图案——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正是那包罗万象的八卦！ “小祖宗！你到底在雕什么东西啊！”罗伊特如果还有泪腺，现在早就哭了，威尔画的东西在他看来完全是“无厘头”。 “炼成阵我画好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用手触摸那个炼成阵、对着炼成阵集中你的精神力，在脑中演化你刚才理解的‘交换’过程……”罗伊特机械地说道，他绝望了，已经在算计着自己要被埋葬在这黑暗之中要多少年。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附着在武器上的“怨灵”，而是作为一把“绝世好剑”的剑灵。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从“简陋的监狱”换到“豪华的监狱”，根本没啥区别！就在不久前他还期待着重见光明，再去看那么一眼外面的花花世界。此时，仿佛他的“复仇”与“再生”都即将成为泡影。 “完蛋咯……完蛋咯……”罗伊特喋喋不休，精神痴呆，很可能是被他曾经度过的那么悠久的黑暗岁月给吓的，“完——咦？”他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块挡住他们去路的巨石在发光！威尔画的炼成阵在闪耀！那金色的光辉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罗伊特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成功啦？” 威尔站在原地，右手按在墙上，双眼紧闭，他在集中精神力来完成这次“构筑”，他睁开一直眼睛，看了看眼前正发生的一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这、这……”罗伊特有点不敢相信，“我的老天！我这才刚刚教的他……”他完全没对威尔画的那一堆符号抱有任何希望！当年他们那一脉的亚美斯托利斯炼金学派数百个弟子，能成功使用炼成阵的不过数十人，而且是经过刻苦练习才取得的成果。“理解”需要丰富的知识储备，“绘制”需要强大的创造力，“交换”需要惊人的想象力。这三者缺一不可，任何一环的差错都会将这一仪式推向深渊。 巨大的石壁自己在发生着改变，有的向上顶，有的向外蠕动，有的钻入地下，仿佛它们自己都拥有了意识一般，安静而又有序。 “这——这不是魔法！这是什么仪式！”吉尔伯特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威尔身上没有任何魔力波动，这巨大石壁的变化都是由一种来之大地之下的能量驱动，金色的光华映在他的眸子上，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兰斯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有点意识模糊：“啊——光芒！这是神迹吗？那是……天国的门扉？” 光华散去，那堵石壁之上已经出现了一扇石门，连接着一个通道，直通隔壁。 那个少年张开双手，惊喜的打量着眼前的战果，殊不知，他已经为很多人打开了命运的另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