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所谓真相
贺兰雪伸手过来，袖子很宽，他在袖子下轻轻握住了顾眉笙的手，很暖意的安抚，让她不要激动。 “管家，算来也有大半年不见了，我和眉笙去蝴蝶山庄瞧过，可是去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你了。”贺兰雪笑着开口，温和的语气。 慕容白瞥见了顾眉笙的脸色，他想，还好今天把他们都带过来了，要不然若是以后见面，不明真相时，怕是要大打出手的。 “顾姑娘，可能我现在旧事重提，会让你不高兴，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想告诉你，真正把你们引上歧途的人，是你师父，不是我们这些外人，所有的一切，在她死前她就准备下了的，这其中，还包括了以荷那丫头！” 管家神色平静，不急不缓的语气，在诉说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这些事情，无可避免，就算不是顾眉笙，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完成这件事，说到底，他们都是棋子，带着目的活着，每次要走的路，要过的桥，实则是自己选择，可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有人帮你选好了。 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活着，或者说，在完成你自己的使命前，不要死去，什么是真相？这就是真相！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了的，过去一年中发生的事情，无法避免，不管你选了那一条路，哪一种生活方式，注定的东西，不会因为你多绕了几步路就避开它。 他们的生活早已被安排成了一个圆，每个人都在绕着既定的轨道走，不管走到哪里，反正最后，顺着这个圆行走的人，最终都会在一个地方相遇，发生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因为这些事情，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妥当了。 最高明的杀手，不是非要自己动手杀了多少人，或者杀了某个武功高强的人，而是她就算死去了，也能预知她死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并且让活着的人，按她事先准备好的路继续走下去，完成她没有完成的事情！ 反正最后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便是了，她不会在乎是以哪种方式达到！ 顾眉笙震惊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低着头的管家，她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虽然潜意识里已经预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潜意识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毫不留情的戳破，又是一回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心中的怒气，被管家兜头泼下的冰水浇灭，如今心中只剩下了迷茫，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 贺兰雪袖子下的手愈发的握紧了，顾眉笙挣了几下，贺兰雪握得很紧，她挣脱不开，顾眉笙看了一眼贺兰雪，眸子里一片湖光水色，楚楚可怜。 他知道她的内心还在挣扎，他知道她需要一个复仇的理由继续支撑着她走下去，而不是每日消沉，沉浸在以荷过世的自责里出不来，可是此刻贺兰雪只想让她看清事实的真相，虽然这涉及到她最尊敬和信任的师父。 “你该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追杀！你也该知道，以荷的父母便是被她杀了的！那丫头从来都只是一枚棋子，和你一样的棋子，只不过她的利用价值只到召唤凤来琴的时候，而你不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替她报仇，替她完成心愿！” 管家垂着眼，低着头，贺兰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看微微颤抖的背，应该也是难过的吧！ 谁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而不管不顾呢？白庄主，云老爷夫妇，叶将军一家，还有那些牵扯进了这件事中的人，到底还要多久，才会结束这一切？ “因守护凤来琴的四大家族背叛了沧海部落，沧海部落在两年内已经在番邦消失，而在西月国，四大家族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江湖上不能立足，朝堂上也被人容不下，他们只有以死谢罪，来赎自己的罪！” 这样吗？白庄主自己明知中毒，还死撑着不说，云老爷最后自刎而死，既保全了柳司音，又了结了自己内心的煎熬，他们倒是死得痛快，丢下一个烂摊子不管不顾，而他们呢？留下的人呢？ “所以他们死了，让我们来继承他们的痛苦？以荷小小年纪，有什么错，是她背叛了沧海部落吗？一个无辜的人，就为了让这些罪有应得的人死得安心，就要赔上她的性命？我呢？贺兰公子呢？崔玉呢？云隐呢？还有那些与这些事情无关的人呢？上一辈的罪孽，就必须报应在这一辈的身上？” 顾眉笙挣脱了贺兰雪的桎梏，蹭地站了起来，冲着管家吼了出来，太心寒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去承受结出的果！凭什么要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因为他们的自私自利，而无辜送命？ “眉笙……”贺兰雪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冷静下来，可是顾眉笙此刻满心都只是被人利用后的愤怒，哪里还能冷静得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慕容白对着贺兰雪摇摇头，随即，他起身，带着顾眉笙走了出去。 屋外天寒地冻，白茫茫的一片，风吹过，慕容白只觉得脸上都快要刮下一层皮来！伸手拢了拢狐裘，看着茫茫天色淡淡的开口：“你知道吗？叶容芷已经死了，四大家族的后人，如今剩下的，只有白玉蝶，柳司音和宋华浓！” 顾眉笙被寒风一激，身上的火气被吹去了一半，可是还是不肯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慕容白的话。 慕容白不管那些，径直开口：“我想，四大家族的人，遭到的报应已经够多了，你当真以为，叶将军、白庄主、云老爷和宋老爷都是自杀的？” 顾眉笙此刻转眼，眼睛眯着，显得眼角细长，她就那样看着慕容白，脸上带着一丝悲凉之色：“难道不是？” 慕容白苦笑了一声，神情落寞，不知道为什么，顾眉笙在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苦涩和无可奈何。 他说：“你该知道当今皇帝是什么脾性，也该晓得什么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帝登上了帝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除去这四大家族，而他第一个动手铲除的，就是江东的宋家！” 顾眉笙听着，神情木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年代久远，可是听慕容白说起，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最后波澜越扩越大，她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很干净，天地都像被洗过了似的，不染一丝尘埃。 积雪下面的情况，却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洁白，雪化后，就会露出地表上附着的脏污。永远都覆盖不了，洗刷不掉，不是你不看，它就不存在的！ “当时，宋家与上官家互相抗衡，江东一带还算维持着一个平衡，可是皇帝知道，这种平衡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有一方不存在了，那么另一方都会坐大，会威胁到朝廷的地位，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毫不留情的铲除了宋家，你该听孟泽七说了吧，那伙打劫宋家的土匪，是后面才去的，而他们去的时候，宋家的人，都已经被人杀了！ 宋家的人是被官府的人杀的，最后那伙土匪一把火烧了宋府，最后逃之夭夭，你以为凭黑龙潭的地形就攻不进去了？眉笙你错了，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没有利用价值了，还不是一把火就烧了黑龙帮的山头！” 顾眉笙隐约觉得心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慕容白看破的世俗的语气也让她觉得心惊，她一直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想到，对于这些东西，他看得如此透彻！ “还有，叶将军府，通敌叛国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铲除叶府的借口，叶府在一夕之间消失，还有蝴蝶山庄，白庄主是被人下了毒不错，可是那毒不是白玉霜下的，是被朝廷派去的人下的，白庄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把白玉蝶送了出来，还有云府上下被人下的毒，明月砂，你知道吗？要怎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云老爷肯定早就知道，可是他不说，自从宋家被灭门的那一天起，他们便知道，他们剩下的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便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活了十五年，这些折磨，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报应了！ 还有关于凤来琴的事，管家说得对，就算不是你，也还会有人去做这件事，这件事是从宋家被灭门之日开始，余下的三大家族的人，联合了你师父，谋划下的，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迟早会被皇帝除去，而他们为了报复背信弃义的皇帝和为了赎他们犯下的罪，才有了现在你所经历的事情！ 眉笙，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已经被触发了，我们如今只能尽力去阻止，而不是让它回到没有发生的时候，现在已经回不去了，而这场战争也在所难免，我们能做的，只是把战争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慕容白说完，对着顾眉笙笑了笑，顾眉笙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慕容白的笑容里，说不出的伤感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