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和自己恋爱（四）

    敞开的房门前，夏克明对许晴玩笑地说：“抱抱？”

    “好啊！”许晴张开双臂，大方地搂住他的脖子，深深投入他的臂弯，像个马上和大人别离的孩子。

    许晴的忘乎所以全心全意让他油然升起一丝感动，夏克明把她抱得密不透风，唯恐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当两人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米安琪，她似乎品味着一幅赏心悦目的作品，脸上挂着莞尔的笑意。夏克明轻轻地将她拉入怀中，米安琪矜持地靠上前抱抱夏克明，对他说道：“今天特得意吧？”

    “得意应该是这样。”夏克明重把许晴揽腰入怀，紧紧抱住两人。万万出乎意料的不是两人对他捶胸掐臂的打闹，却是耳鬓厮磨间相偎相依的感动，夏克明瞬时飘了，虚无得好似浮游在一片花海之上。

    那天夜里，他梦见了米安琪和许晴。

    似乎是一个浩大明亮的画室，又好像是座两层楼高的厂房，耀眼的光芒从至上至大的窗户投射进来，注目仰望，感到一阵眩晕。

    夏克明看见米安琪，近乎裸身侧卧在贵妃榻上，心中不由得怦怦直跳。

    她缓缓起身，褪去身上白色柔软的薄纱，一丝不挂，踟蹰地走过一幅幅巨大的画像；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塑，停在巨型古旧的镜子前，伸手从旁边画架上拿起一支黑水笔。

    特大号黑水笔——那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吓唬人的。此时，夏克明躲在高大的沉思者雕塑后面，斜对着不远处的巨镜，悄无声息静静地看着，镜里镜外的她一览无余。

    镜中的米安琪全神贯注地审视自己，眼神里含着一丝怯弱。最终，她小心翼翼地画了两个黑色的圈，看上去像两个大号的肚脐眼。

    夏克明赶紧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米安琪歪着头，对着镜子细细比划了一下，握着粗粗的黑水笔又在胸口间画了一条斜斜的直杠。

    惊异中，夏克明抚着沉思者冰凉的脊背，痴痴呆呆地冥思苦想。

    米安琪从小腹由下往上、由左往右写着：0、1、2、3、4、5、6、7、8、9，三个数字一排，整整齐齐。

    “下面该画加减乘除了。”耳畔响起熟悉的话音。

    夏克明被吓了一跳，许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后。他回头再看时，镜中米安琪若隐若现的肋骨上已经画上了加、减、乘、除的符号。夏克明转身充满敬意地看看许晴，她正得意地朝他微笑。

    “在赤裸的上身画计算器算行为艺术吗？”许晴问。

    夏克明慌忙伸出食指竖在唇间，许晴仍然大大咧咧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她画计算器的时候，打雷都听不见。”

    夏克明回头再看时，米安琪围着上身正画着大大的方框。黑色的液体缓缓向下流淌，转眼间，白皙美妙的身体被墨水染成斑驳花花的一片。

    “她喜欢计算器，喜欢算账，赤裸裸地算得失，真可惜，这辈子从没算过大数。”

    夏克明觉着许晴的话太刻薄，心中隐隐作痛。

    “心痛了？为她？还是为自己？”许晴问。

    夏克明没搭理她。

    “真心话大冒险时她撒谎了，自责呢。”许晴说。

    “是不承认爱我？还是不承认李鹤鸣对她得逞了？”夏克明的话音终于引来了米安琪突然的回视，惊恐羞愤的双目紧盯着他，好在此刻许晴早已遁身，无了踪影。

    夏克明浑身一颤，醒了，被子里燥热，踢开被子晾着腿，抬手抹去额头细细的微汗。

    他紧闭双眼，努力使自己再度入睡，然而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嘀”的一声。

    “我找人给你联系了精神病医院的大夫，据说特别神，能帮人恢复记忆，明天下午我带你去。”

    “你自己去吧。”

    夏克明狠狠地回复了许晴几个字，把手机扔到一边，可他再怎样平躺侧卧地折腾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