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后来的事实印证了张宏伟的预言，房地美和房利美两大公司并没有因美国证交会的卖空禁令止跌回升，相反阴跌不止。在7月28日当天，房利美暴跌11%，房地美跌幅6.7%，双双创出金融危机以来的新低。7月30日，小布什签署3000亿美元的住房市场援助法案，但收效甚微。8月6日，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局的资料显示：房地美、房利美已处于破产边缘，大量房屋按揭者无力还款，选择信用掉期。美国房地产市场遭到连锁重创，房产价格应声落地，金融危机进入全面爆发的高潮。

    “宏伟，佩服啊！又让你说准了！”

    “什么说准了？”张宏伟没有抬头，目光聚焦在黄金盘面上。

    “美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两美股票暴跌呀！”

    “少他妈做铺垫，把你的脏包袱抖出来。”张宏伟仍然盯着电脑屏幕，冷淡地说。

    “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并没有导致美元必然走弱，和黄金必然走强，并且情况是截然相反。美元指数从7月15日到今天……”方唯一故意翻着桌上的日历牌说：“今天是8月8日，已经从71涨到76，黄金也从988跌到870，尊敬的张老师，您的判断和现实状况如此南辕北辙，请您为电视机前的广大观众解释一下。”方唯一逼尖了嗓子说着，摸出一根迷你电棒，伸到张宏伟嘴前，一按开关，“吱吱啦啦”地吐射出一条条蓝色电流的弧光。

    “我靠！”张宏伟惊叫着，身子猛地向后仰去，方唯一哈哈大笑，收起了电棒。

    “你大爷方唯一！你他妈就是一小人！”张宏伟脸红脖子粗地怒骂着。

    “宏伟，不逗了。我确实想知道，黄金为什么会下跌，这太不合乎情理了！上次听你的，我才做了1倍多单。”

    “没有为什么，涨涨跌跌很正常！你丫要是玩不起，趁早别玩，让我收了你完事。”张宏伟黑着脸说。

    方唯一禁不住暗暗冷笑，中午时，他刚窥探了张宏伟的帐户，原先4300多万赢利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4400多万的亏损。

    张宏伟不再搭理方唯一，目光仍然凝视着黄金盘面，忽然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方唯一听，“今夜黄金大涨！”

    “今夜黄金大跌！今夜黄金大跌！”方唯一在回家路上，嘴里不停默念着咒语。人在极端渴望或绝望的情境下，就会不自觉地变成一个心灵战士，希望能依附于某种神奇的力量，克敌制胜或转危为安。

    到了家，方唯一心不在焉地应承着拉链，看着她手里的福娃。“你知道它的名字吗？”拉链举起了一个黑色的，方唯一摇摇头。“它叫晶晶。”方唯一笑笑。

    “你知道它的名字吗？”拉链又举起了一个兰色的。

    方唯一只能接着摇头。

    “它叫贝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将是张宏伟崩溃的日子！”方唯一对着拉链翻着白眼，吐出舌头，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就知道张宏伟！今天是奥运会开幕的日子，我看你都快着魔了！拉链，洗手吃饭。”陈瓒极为不快地说着，和孩子去了卫生间，方唯一瞬间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好像脱节了。

    “今夜星光灿烂，8月的中国洋溢着如火的热情，诚邀八方来客，广纳四海宾朋……”母女俩坐在沙发上兴奋而专注地看着奥运会开幕式。

    方唯一走进书房，关上屋门，启动电脑，心跳加快，嘴里又不停地默念着：“今夜黄金大跌、今夜黄金大跌！”

    金价仍然在870美元附近波澜不惊地徘徊着，方唯一点燃一支烟，透过弥散的烟雾，他看见了张宏伟紧盯盘面的双眼。

    过了许久，金价仍然没有变化，并且成交更加稀少，交易明显清淡，方唯一起身来到客厅，电视里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在唱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声音清澈甜美。

    方唯一看看脸颊通红、表情严肃的拉链，对她逗笑道：“你看她唱得好不好？”

    “这歌我也会唱，我唱的也好！干吗不让我去呀？”

    陈瓒和方唯一相视而笑，拉链毫无察觉，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你也踏踏实实看吧！大洋彼岸那边也看奥运会开幕式呐，谁还做黄金交易呀？”方唯一觉着妻子的话不无道理，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和你，在一起，同住地球……”刘欢的歌声刚刚响起，书房的电话也急促地响了。

    方唯一跑进书房，抓起电话。“看黄金了吗？你孙子还有心看奥运会呐？”张宏伟痛心疾首地嚎叫，使方唯一赶紧带上房门，探头看着电脑屏幕，860！心中为之一震，从盘口显示，空头抛单砸得多头喘不过气来，金价在快速走低。

    “看见了吗？”张宏伟嘶哑的声音。

    “看见了！860破了，858、857了！”方唯一尽量塑造着哀丧的音调，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他稳稳地拿着电话，却渴望着像狼一样的引颈长嘶。

    “你从短线上看，会跌破上个低点845吗？”张宏伟的声音显得虚弱而缥缈。“这是在问我吗？”方唯一自问着，汗水流了下来。

    “如果今天晚上能够快速止跌回升，并且出现较大涨幅，拉出一根实体阳线，就不会破845，否则凶多吉少。”方唯一咽了口吐沫，感觉自己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张宏伟也提了个非常无聊低级的问题。

    电话那端是无声的静默，还是静默，盘面上空方对多方残酷的戮杀好像停了下来，金价开始缓慢而犹豫地向上微幅攀升。方唯一残忍地拿起计算器，悄无声息地按着数字键，计算张宏伟那一危机四伏的时点。850！就在黄金跌到850上下时，方唯一会像狼一样扑上去，痛下杀手，咬断张宏伟的喉咙，将华歌黄金公司收归旗下。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嘟嘟”的忙音，方唯一也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电话。

    奥运会开幕式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就在数以吨计的烟花射向夜空、亮如白昼的时候，就在人们激动的欢呼声响彻云宵的时候，黄金空方对多方新一轮的绞杀又开始了。

    方唯一再次拿起电话，听到张宏伟“嘤嘤”的哭泣声，“我完了！”三个字说出了他全部的绝望，黄金价格重重地摔在850上。

    绵长的夏夜让狂热的人们渐渐睡去，方唯一在金价的多空搏杀中，体验着自己人性中善恶的较量。张宏伟失态的表现大大出乎意料，最多也就是打回原形，又何至于如此哭泣？方唯一不断地自我纠结着，思考着明日该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