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夜战乡间】
谢忠义本是带人趁夜查点附近村落，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屯粮什物，与三十名粮运司官兵正举着火把在村外土道上游走，却不经意间看到空空如也的村庄之中竟然有淡点微光闪现，谢忠义还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百姓没有进城，便叫军士驻足，准备进村一看究竟，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正一步一步接近险境。 潜伏在荒村房舍之中的金人奇袭斥候因为村口的火光提高了警惕，纷纷抓起弯刀埋伏起来。 空夜寂寥，茫茫夜色下却是杀机暗藏，谢忠义一走进村中的羊肠小径，便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有上百双眼睛在暗夜中注视着自己，让人不觉有些心神不宁。 武将出身的人对‘杀气’这个字眼儿都十分敏感，谢忠义不由得握紧了腰间悬挂的长剑。 金人奇袭斥候一向以奇袭著称，除了追踪打探之外，这股斥候力量还擅长出其不意地暗杀和偷袭，要不然也不会导致宋军溃将五千人被这三百多人追的到处乱跑，试想一下，黑暗之中突然窜出几柄金刀，不漏声色地斩人与马下，再坚毅的战将又怎能不忧虑，何况河北一带的宋军都是临阵磨枪，平时疏于cao练，被这么一吓怎能不心惊胆寒。 这伙斥候还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不管有无准备，但凡其中一人有所行动，其他人都会心照不宣地配合。 那位千夫长将目光锁定在了谢忠义的身上，手中金刀蠢蠢欲动，双眸泛着邪光地注视着每个细节。 谢忠义与自己的手下军士渐渐走入两座门庭相对的草舍之间，气氛越来越不对，谢忠义低声对身后的粮运司官兵道：“提高警惕！”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谢忠义话音刚落之际，最末端的两名官兵还没应出声来，便被两道刺眼的金光割断了喉咙，倒在血泊之中。 其他士兵被这情景惊得各个面如土色，匆忙向谢忠义身边聚拢，谢忠义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敌人的埋伏圈，那百余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也并非是幻觉，此时就见一百多名如狼似虎的金人斥候从黑影中窜了出来。 粮运司官兵顿时麻了爪，还没等挥起腰间刀刃，便有七八个又被抹了脖子倒地而亡，谢忠义仗剑对着剩下的二十几个惊魂未定的官兵喊道：“莫要惊慌！围到我身边来！” 说不惊慌那是开玩笑，十几个同伴被割断了喉咙死在自己面前，换做是谁，谁又能不手足失措！这群只会虚张声势摆摆花架子的官兵还以为是遇到了斩人与无形的鬼魅，所以都不敢轻举妄动，谢忠义挥剑弹开了一把弯刀，趁势一剑狠命刺去，那弯刀主人便惨叫一声落地而死，谢忠义看着地上的尸体，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大声对身边这群惊破胆的手下吼道：“都他娘傻愣着做什么！他们不是鬼魅！想活命的都给我冲！” 那些粮运司官兵之中胆子稍大些的一听这话都试探着与谢忠义并肩挡刀，结果真的不是幻影，这群刚刚被吓得半死的卒子又羞又气，头脑一热竟也不管不顾地挥刀冲了上去，金人斥候奇袭未果，只得与谢忠义等人纠缠到一起，一时间金刀巨斩相碰，火光四溅地打作一团。 文子逸正急不可耐地引着百余名官兵沿着荒郊野路搜寻着谢督军的身影，却听得不远处一阵轰乱，文子逸接过身边军士手中的火把映照过去，火光之下的村落之中淡如星闪地迸溅着刀剑摩擦的火星。 文子逸不由心中一惊，忙对身边部下喊道：“随我前去探看一番！”百匹骑乘非也似的向村中奔去。 村落之中，谢忠义隐约听见了马蹄声，顺手砍翻一名金人斥候向村外望去，漆黑暗夜之中，正有一股火光向自己这边蠕动，这位督军看到了希冀，身上顿时生出了许多力气，挥剑挡过敌手金刀后，谢忠义对身边的部下喊道：“援兵来了！兄弟们，都给我往外冲！” 这夜色之中忽然涌来一股明火，谁敢确定是哪一边的援军！二十几个无心恋战的粮运司官兵一边叫着苦，一边左冲右突与这位督军大人疯狂地朝着村口跑去。 金人斥候却仍然不肯松懈，好像有意将谢忠义等人牵制在这里，村口触手可及，两个官兵大喜过望，一时间疏于防范，只觉两道黄光闪过，便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他士兵人人自危，原本马上就可以冲出村落，却又被硬生生地挡回了原处。 而另一边，二百多名金刀斥候在那位千夫长的带领下正悄然向文子逸等人身边接近。 文子逸手持长戟，与三名骑兵正加紧向村落奔去，忽然两道明晃晃的利器从一旁飞了过来，身后两名骑兵应声倒下马去，文子逸心中一惊，向身后一看，两名骑兵尸首上赫然插着两柄弯刀。 另一名骑兵机警地防御起来，文子逸连忙打马回身，厉声对身后不远处的百余名粮运司骑兵喊道：“全部戒备！” 此时，荒郊之中已经窜出了近百个黑影，紧随而至的便是漫天飞卷的金刀，文子逸所率的百十名骑兵顷刻间落马大半，剩下的骑兵这才看清，左侧正有二百多名狐裘男子挥刀冲向这里，文子逸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粮运司官兵，心中悲愤不已，一股杀意涌上心头，长戟一挺，大吼着打马冲向那群金刀斥候。 骑兵与远胜于自己四倍的金刀斥候拼打在了一起，原本端在马上的优势竟然一点也没发挥出来，不时有翻身落马者，侥幸逃过的骑兵顿时心中忐忑不安，士气萎靡不振。 文子逸到了乱阵之中‘噌’地一声跳下青鬃马，十几名金刀斥候围了过来，文子逸面色阴沉，甩手挥动长戟，一阵左冲右刺，被愤怒激发了潜力，长戟更是耍的无懈可击，十几名斥候只是刺破了文子逸的外披紫袍，自己的性命便被红绫长戟夺了去，粮运司骑兵看此情形，也都士气大振，这班官兵热血沸腾地跳下马挥刀舞枪与金刀斥候冲击到一起。 在一群人混战的旷野上摇首可见潞州城墙，眼见着动作声响越来越大，金军千夫长开始担忧起来，如果城中守兵望见这边的战事倾巢而出的话，那自己这二百多名斥候兵纵然是各个身怀绝技，恐怕也得如数被吃掉在这旷野之中。 想到这儿，斥候千夫长踢开一名潞州官兵，对身边众多斥候喊道：“赶猪入林！” 文子逸用长戟撅倒了两个金刀斥候，听到那千夫长这句话不由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忙对其余官兵喊道：“分散突围！”话音未落，那群斥候已经抢先了一步，原本分散的一百多人迅速向千夫长身边聚拢，人群中掺杂着的十余名官兵顷刻间被众把金刀划成了蜂窝，文子逸挺着长戟刺倒了三四个斥候，抢步来到了那三十几名不通其意官兵身前。 那群金刀斥候分成前前后后多排，或三五人一组，或七八人一队，不停歇地向文子逸等人发起了进攻，就见那一百七八十名斥候不知从哪来的胆识，竟然只攻不防地挥着金刀砍杀着文子逸等人。 有几名官兵试图还击，但斥候动作迅速多变，往往是官兵刺死前方斥候之后，还没来得及退回，便又有几个金刀斥候猛然从后面补了上来，霎时间多把金刀其上，将对手斩杀在地。 文子逸看着身边又失去了几个部下，只得奋力掩护身后官兵，就这样缓缓后退，处在了被动的境地。 金刀斥候仍然紧紧地猛烈进攻着，那股气势慢慢让文子逸感到怀疑，带着自己身后的官兵又退了很长时间，文子逸的心中暗暗开始为自己的好奇寻找着答案。 此时村内打斗的喊杀声已经隐隐入耳，文子逸向后望去，才恍然大悟，这群金刀斥候正沿着一条直线将自己和那三十多名官兵逼向村落之中，文子逸终于明白了这‘赶猪入林’的含义。 但此时想没有代价地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了，自己纵然能冲出这里，那自己身后谢督军和几十名官兵又将如何？文子逸沉吟着，最后，只得将计就计，等到与谢忠义会和之后再另做打算！ 文子逸红绫长戟一挺，将三十多名粮运司官兵紧挡在后面，然后十分配合、十分主动地加速后退。 村中谢忠义杀红了眼，也正与自己身边的十几名粮运司官兵向后退着，文子逸一面面色凝重地注意着身前百余名斥候的一举一动，又不时向身后的村中扫视着，希望可以得到点谢督军的行踪。 谢忠义与自己的手下来到村口，正打算冲出去，却不料又莫名其妙地有一伙人接近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漆黑之中还以为是金刀斥候，谢忠义长剑一挥就要开打，正好被文子逸瞥见，文子逸连忙闪身到人群之后两伙人交界的地方，长戟一挥，拨开了谢忠义倏然击来的长剑，并低声喝道：“自己人！我是文参将！” 谢忠义听的一怔，定眼一看，这才长剑一收，转身与文子逸背对相立，焦急地道：“文参将怎么也被这伙不要命的家伙打到这儿来了！” 文子逸叫苦道：“若不是因为你，我这会儿早就回去舒舒服服的冲凉啦！” “文参将，患难见真情，大敌当前，您能不计前嫌，忠义佩服！今天就让我们兄弟并肩杀敌！打他个翻江倒海！”谢忠义豪迈地道。 身后文子逸却不由叫苦不迭：你还说的真慷慨！都这么紧迫了，这个愣头冲还能有如此雅兴！得了，您自己疯吧！我可不陪你！把我身边这三十个弟兄活着带回去比什么都重要！ 文子逸与谢忠义仍然背倚着背，两人仗剑持戟提防着周遭，那五十多名粮运司官兵则紧挨在文子逸两人周围，不敢松懈地防备着四周包围过来的金刀斥候。 北国奇袭斥候大多经过特别历练，而他们所习的奇袭之术便来源于狼群赖以生存的习性之中，迅猛多变且攻守快捷！ 眼见着四周或是跳跃或是奔走的金兵又要寻找机会下手，文子逸心中不免为自己与这五十多名粮运司官兵的安危感到焦虑，并暗恨自己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挫败这些时近时退、虚虚实实的金刀斥候。 沉吟间，一个词莫名地涌进了文子逸的脑海——‘虚虚实实’！文子逸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到宋朝之前，也就是自己还是董事长那个时候，在练习散打实战时曾经与自己的搭档最擅长的一组近战配合！ 不知道那一招在刀兵相见之时会不会奏效？拼了，与其看着手足逐个被杀，还不如拼死一搏！想到这儿，文子逸一把拉住谢忠义的另一只手，保持着背对姿势对身边五十多名官兵道：“分散开来！都像我们这样做！” 谢忠义被文子逸的举动弄得一怔，回过神儿来仍不通其意，还在心中埋怨都要火烧眉毛了，这位文参将居然还跟自己玩缠mian！ 其他官兵见状只得照做，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文子逸搞的是什么猫腻，但只要能活命，这群家伙当然对文子逸百依百顺。五十多名官兵四下分散开来，两人一组，因为心惊胆颤原故，所以每组之间都只隔着半米之遥，一旁的金刀斥候被眼前景象弄得诚惶诚恐，竟然不敢上前。 就见文子逸一把拉着谢忠义的手，狠命向自己身后一挽，借助惯性，文子逸拼命一闪身，两人竟然在很短时间内调换了位置，文子逸刚刚站稳便对官兵们喊道：“照做！” 金刀斥候一见有惊无险，便愤怒地成群结队地向文子逸等人发起了进攻，官兵为势所迫，只能按照文子逸的话行事，照样学样地旋转起来，动作刚一开始，文子逸便接着命令道：“挥刀！” 二十多组官兵不敢怠慢，眼见着金刀斥候就要掩杀到身边，被送到前边的官兵急忙抡圆了刀剑，有的官兵还没被完全调换，便也抽出了佩刀，猛击出去，惯性之下挥舞出去的刀子刀力惊人，金刀斥候躲闪不及，只一个来回，便有二十几个斥候中刀倒地，文子逸不敢沾沾自喜，接着发令道：“互换！倒踢！” 二十多组官兵按照口令，果然又奏了效，后边扑来的报仇心切的金刀斥候躲闪不及竟被踢了回去，有的连带着撞到了三五个同伴。 官兵见状大喜，心里也有了底，就这样，五十多名粮运司官兵竟然在文子逸的示范指挥下，在二百多名金刀斥候面前跳起了‘回转交际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