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踌躇

    “世界之巅的主人，永冻荒原的统治者，不朽的王者罗德斯塔·赫伦达迪姆。我们赞颂你，你带来了生存的希望；我们敬畏你，你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我们痛恨你，你夺走了我们的自由和希望！”

    狂热、畏惧、憎恶、绝望……无数惨白的面孔在眼前飘荡，发出永无休止的诅咒和哭嚎声，让活人无法入睡，让死者不能安眠。

    “赞颂也好，敬畏也罢，这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股愤懑的感觉涌上心头，罗迪从地狱般的景象中脱离出来——自从继承了这具躯体后，他就要不断面临来自死亡世界的低语。

    “简直不得安宁！”

    他躺在破旧的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头上斑驳的墙壁。一股浩瀚的力量在他体内缓缓流转，那是纯粹而邪恶的力，冰冷致命，带着永无止尽的贪婪——对生命和灵魂的饥渴。

    他的身形皙长，肤色白中泛黄。相貌平平，气质普通。一头黑色长发柔顺地贴在额际，漆黑的眼睛总有些恍惚，但乍一睁开，就闪过一道如实质般的目光。总的来说，有些白净，还有些瘦弱，就像一个刚刚褪去稚气的青年，开始崭露出几分锐利的锋芒。

    只是外表虽是人形，但在骨子里，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亡灵，一个活了数千年的巫妖。

    “几千年前的国王，失去了全部法术的巫妖……如果没有前面这些修饰语，那就是标准的穿越待遇了！”罗迪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自语道。

    不过有句话他却没说。

    他如今已经不用呼吸、不用吃饭，来自异位面的黑暗之力源源不断，维系着生命的运转。他的身体坚韧结实，力气极大，徒手可以捏碎坚石。他的双眼能够看穿黑暗，捕捉到周围细致入微的变化。他的头脑更加清晰灵活，任何文字看过一遍就能牢牢记住。

    而这些，全都要归功于现在这副身躯的特异能力。

    即使世间最伟大的法师也不得不承认，罗德斯塔·赫伦达迪姆，这个强大而邪恶的千年巫妖，对于死灵法术的造诣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够企及的境界。

    巨龙的血rou，天使的筋骨，恶魔的腑脏……这些强大生物的精华部分经过浓缩与优化，在魔法的作用下，达成了某种奇妙而稳定的平衡。然后再注入巫妖源源不断的死亡能量作为动力，一具和活人相差无几的身躯就塑造出来了。

    老巫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所以他才倾其所有，制造出如此近乎完美的身躯，试图用移魂换体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可惜在最后灵魂转移的阶段出了差错，结果魂飞魄散，白白便宜了罗迪这个穿越者。

    “不必整天啃泡面为生，也不用担心房租水电……眼下这种情况，似乎还是可以接受的。”罗迪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无聊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像虫子一样扭动不停。老旧的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渡过了最初惶恐不安的阶段，他现在已经能够正视自己的现状了。这与其说是适应能力强，不如说他是个随遇而安、不愿花费力气思考的懒人。

    不过，在这杳无人迹的地方呆了半年多，没有娱乐，没有交流，尽管性格再怎么宅，他也有些忍受不住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呢？”每当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会这么想。

    图书室里也有一些历史和地理类的书籍，其中提到了翱翔天际的巨龙、优雅冷漠的精灵、各种各样危险而致命的怪兽，当然，还有那繁华的都市和浪漫风情。

    翻开老巫妖的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人世的眷恋，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如同宝石般纯净无暇。

    然而罗迪可不这么觉得。谨小慎微的他明白，虽然某些方面和自己所知的中世纪差不多，但这里却是个披着奇幻外衣的危险世界。毁天灭地的魔法，强大无比的生物，各种可怕的天灾和人祸……美丽的风景和奢华的享受虽然诱人，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作凭依，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可远观而万万不能靠近。

    “力量是根本，魔法是一切！”这句话被深深凿刻在城堡大厅的石壁上面，即使经过岁月的冲刷，也始终消抹不去。每当抬头望见，罗迪就毛骨悚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他明白，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法则，不是自己一个没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他只好蜷缩在冰天雪地的城堡中，不敢向外踏出半步。

    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当然，他并不甘心像囚徒一样永远呆在这里，所以在逐渐适应这个身体之后，他就想方设法充实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而隐藏在城堡地下的密室，就是他的根基所在。

    召唤间、炼金房、预言室，最让他兴奋的还是那个小图书馆。出于巫妖残存的记忆和天使的异能，他能够辨认出书中的文字，但要说到理解和领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图书馆里的书册多是实验记录和个人笔记之类，内容含糊不清，如同云雾缭绕般令人费解。还有一些更是高深莫测的纯理论，满满几页纸上竟然找不到超过十个以上的常用词汇。

    不过一个古老的君主、强大的法师，在漫长生命中所收集编撰的书籍，自然每本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尖端中的尖端，即使用膝盖骨去想，都能知道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琅嬛福地、藏经宝阁？恐怕随便拿本出去，都是让人抢破头的秘籍吧……就算用牙啃，我也要把它们啃进肚子里！”

    罗迪一发狠，拿出高考备战的亢奋状态。好在他现在的记忆力惊人，经过一番苦不堪言的奋发，一千三百多本厚书终于都被硬记在心里。

    量变引起质变。

    当海量的知识——尤其是相互关联的知识汇集到一起，就会发生化学反应般的效果。那些字句在潜意识里不停地叠加聚合，相互补充论证，彼此融汇贯通。

    书读千遍，其意自现，而一口气读了上千本，并能记得清清楚楚，其实效果也差不到哪去……

    虽然没有基础知识作依托，罗迪现在连一个最低级的法术都用不出来。但在他的脑海深处，庞大繁浩的魔法体系已经初现端倪，在金字塔最顶端构建了一个牢固的框架，就等待继续补充，逐步完善。

    “手里拿着《高等法术大全》，我现在却连初级学徒应该了解的知识都没有。真要实现补完计划，就必须走到外面去……那么，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呢？”

    恶魔诱惑般的低语声又开始萦绕在耳边，让他辗转反侧，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