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交白卷（上）

    古代科考依次为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唯有依次通过考试，才能被赐封进士，也就是获得做官资格。清代的殿试在保和殿进行，需得经过复试，通过这才可正式参与殿试。

    殿试由皇帝出题，而题目只考策问，策问又分“对策”和“射策”，而后模式逐渐固定下来，皇帝统一出题，然后考生临场作答，作答时间为一天。其后试卷密封，交由阅卷大臣批阅，最后将结果呈递给皇帝，再由皇帝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不过这次不同，虽为殿试，却是咸丰爷额外提出，所以考场直接从保和殿移到太和殿，主考官和监考官，只有咸丰爷一人。同样，应考的人数也有大幅度裁剪，原本这一届监生213人，参与殿试的只选则考前十名，外带一个插班生林泽。

    看得出，咸丰还是一定程度上，对林泽非常照顾，直接取消了复试。否则，就林泽这种半吊子水准，别说前十了，就是前二百一十他也不一定进的了，光是看那一手惨不忍睹的毛笔字，估计阅卷官就直接否决了林泽，拉为最后一名。

    不过，这点小小的照顾，对林泽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当林泽从朱勋口中得道消息时，顿时有了一种被坑的感觉，若非朱勋拉着，林泽恨不得带上亲兵、拿起手榴弹，就冲入他的中堂府中，对方这绝计，简直断自己生路啊。

    狂躁了一个下午，第二日早早的林泽便直奔国子监，估计早猜到自己会来，徐鼎元干脆卧病家中，没来上班。

    无奈，林泽又只好回去继续狂躁，就这样，到了七月一号，由于这一日太和殿被用来做临时考场，所以早朝便暂停一日，这倒乐坏了一帮大小京官。只因在清代，唯有春节、清明、端午、中秋几天放假，平时是没有休息的。

    殿试自黎明入紫禁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林泽这一批也不例外，前前后后一直忙活到早上七八点，这才依次入殿。

    清朝时，大多考的是时务题，题长二三百字，然后由考生统一作答，答卷字数一般在两千字左右最为妥当。

    林泽座位排在大殿西南角，算得上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十一人落座，接着一对对小太监过来，为考生分发答卷，笔墨纸砚等考试必需用品。

    还别说，这样的考试，比林泽当年经历的高考都要紧张百倍，毕竟大殿上，数十双眼镜盯着自己，这可比摄像头还要灵活，不但没机会作弊，更有一种被人注视的紧迫感。

    正当林泽贼眉鼠眼私下观望之时，突然大殿偏厅入口，传来一声唱喝，“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一人连忙跪地山呼，满脸虚浮的咸丰，在小安子的搀扶下，登上宝座，这才有气无力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十个监生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天子，有幸一睹龙颜，遂在站起的同时，全都偷偷地抬起头，看了眼龙椅上的咸丰帝，接着又做贼似得赶忙收回目光，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的激动。

    唯有一人，却面有霁色，几乎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到的声音叹道：“圣上荒yin，国之亡兆！”

    虽然他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但他却忽略的站在他身后的林泽，对方见咸丰不是头一次了，就在别人全都沉浸在兴奋之时，林泽已经伸长脖子开始东张西望，恰好听到这了这句话。

    能在这种情形下，保持刚正明锐的心思，此人绝不简单。

    林泽心中暗道，不由伸了伸脖子，打量了对方一眼，这名监生不过二十出头，看气质打扮，该是为名门子弟。

    想到自己南洋军建立，商业网络即将铺设，这钱、权、兵都有了，林泽还差的就是自己班底，就像是湘军一样，要形成自己派系，就要广纳贤才，看此人不卑不亢的神态，林泽遂产生了招纳之心。

    不过眼前要应付的还是这场殿试，寻思间，咸丰爷已经将题目公布出，果然，同林泽想象的一样。这次的题目，是以大沽战役为引子，并折射出清朝与列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并要求考生作答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策问的文体在古代很常见，基本上固定套路就那几样，很像后世的议论文，不过林泽却对此一无所知。

    咸丰爷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的回宫休息，大殿中，只有连林泽在内的十一名考生，还有一帮眼神锐利的监考太监，就连考官都没有一个。

    眼看其余十人也已经奋笔疾书起来，林泽却对着题目抓耳挠腮半天，题目上全是半懂不懂的文言文，看得就头疼不已，别说作答了。最终，一直发呆到正午的林泽，这才忍不住，提起笔来瞎写一通。

    可是等到下笔，林泽才发现一个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问题，这繁体字他更本就不会写。

    这个发现郁闷的林泽差点吐血，繁体字他认识，可认识不代表就会写，而且还是用毛笔，赖赖巴巴的写上启封署文，可是林泽却是越看越不满意，自己这繁体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对的。

    那感觉，真心叫林泽难受的想哭，一个考殿试的居然连字都不会写，这未免也太讽刺了。

    不但如此，考生写在答卷上的字，还必须是“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自己在这样写下去，肯定是狗屁不通，搞不好惹得咸丰爷不高兴，自己封疆大吏的梦想真的化为飞灰了。

    想到这儿，林泽狠狠地将卷纸揉成一团，又问巡视的小太监要了一章，那太监一看，嗬，考试的居然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林侍郎。这忙不停的去取了一章卷纸，递给林泽。

    这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无奈之下，林泽真想抽自己几巴掌，谁叫自己当初嘴贱，非要提出这种提议，现在好了，把自己都搭进去了，难不成自己正要写一本无字天书呈给皇帝？

    “等等，无字天书，无字胜有字！”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的林泽，眼中精光一闪，居然提起笔来，在答卷纸上提笔就写，洋洋洒洒的涂抹了一通，这才罢笔闭目养神。

    毕竟这殿试可没有提前交卷的说法，这考试的时间为四个时辰，无论监生是否写完，等到下午三四点钟时，咸丰爷重回大殿，那时监考太监才会收集考卷，将其呈递给皇上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