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城在人在（上）
张遂谋听着士兵的汇报，手中的折扇扬起又放下，放下又扬起，这般重复多次，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 “全军退后五里，之后安营扎寨，一切事宜，等翼王苏醒再做定夺。” 丞相令下，三军不敢不从，遂退后了五里地，在一片河滩处停了下来。 是时，石达开已经苏醒，当他得知在自己昏迷时，赖裕新等一干大将不听劝阻，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局后，气急攻心的石达开愣是没忍住，又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吓得几名老军医，又是掐脉又是针灸，这才让石达开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林泽小妖，本王与你死不罢休！”喘了口粗气，石达开喝退身边的大夫，这才问道：“丞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请殿下保重身体！”看对方平静下来，张遂谋叹了口气，这才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其实他也觉得古怪，三路大军，足有万人，任凭清妖再厉害，也不可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听着对方逐个分析，到后面，石达开反而平静了下来。“依丞相之意，这林泽小妖早已经猜到我大军会突袭邵阳，所以故布疑阵，暗设圈套？” “唔，极是如此，此战，我大军败就败在轻敌上。”总结完失败的教训，张遂谋话锋一转，又笑道：“只可惜啊，林泽小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莫非，丞相以想出妙计？” “不错，此战，咱们是败了，可是清妖却没有乘势杀出，足以说明对方手段以穷。他们算准了我军军心不稳，不敢上前，所以才虚张声势，试图吓住殿下。依我看，这个时候，才是振奋全军，拿下邵阳的最佳时机。” “好，只要可以攻下邵阳，杀尽城中清妖，一切都依丞相的。” 石达开大喜，强撑着想要站起，可是刚一动，整个人眼前便是一阵眩晕。见状，张遂谋忙将其扶住，“殿下失血过多，此刻气血虚浮不宜带兵作战，还请陛下在后发休息，此战由臣带兵。” “不可，身为三军主帅，本王岂能畏缩，丞相不必多劝，只管在后面等本王的好消息吧。” 说罢，石达开闷哼一声，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峰，居然推开张遂谋的手，独自走出大帐。 帐外，一个个神情颓然的士兵，正坐在地上擦拭着手中的兵器。见石达开走出帐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拢了过来。 “将士们，清妖卑鄙无耻，偷袭本王，坑杀我天国大军。今日，本王就要带你们杀尽清妖，踏平邵阳！” “杀尽清妖，踏平邵阳！” “杀尽清妖…” 石达开的出现，使得士兵们心头的阴云为之一散，对方的话，更是激起了士兵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群情激愤的士兵们，脸上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亢奋。 看石达开短短几句便将士气调动起来，张遂谋心中钦佩，却又暗暗担心对方的伤势，唯恐对方支撑不到一场大战结束。 可翼王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眼看大军就要动身，张遂谋忙叫来那两名老军医，让其紧跟翼王，以备对方出现什么意外。 此前一战，三万大军折损三成，但这败绩，却无法阻挡太平军士兵们前行的脚步。 邵阳这边，已经得到消息。 “真没看出来，这石达开的命还挺硬的，这样都还不死，居然亲自带兵上阵。” 感叹一句，林泽望了眼城头上，多出了来的五根木柱。 只见柱子上，还绑着五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大汉，这五人的嘴都被木条堵实，呜哩呜噜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看他们那足以杀死林泽万次的眼神，傻子都可以猜出，这些人肯定是在骂林泽。 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从城楼下死人堆里，翻出的长毛大将。 几人也呜噜了老半天，林泽看不下去了，“来人呐，将他们口中的布拿开，别让几位将军憋坏了！” “林泽小妖，我cao#￥%~#&…” 当然，林泽此举，几人并不领情。他们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被清妖绑在城头，正是怒火攻心之时，现在口中没了遮拦，自然是甩开嗓子的骂了起来。 那骂声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这些人出身贫贱，自小就练得一口骂人绝活，再加上平时在军营里和一干大老粗说惯了，所以这张口一个你娘，闭口一个你爹。 到后来，就连几名士兵都听不下去了，正踌躇是不是该将布条塞回几人口中。 不料林泽却拦住了士兵，“让他们骂吧，等下本帅叫他们亲眼看着，本帅是如何斩杀石逆的。” “狗日的清妖，就凭你，也配杀害翼王！” “你如果伤害殿下，我们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几人一听林泽要杀石达开，这还了得，一个个拼了命的要从柱子上挣脱出来，结果只是挣得面红脖子粗，也没能如愿。 “大人，前方探子来报，敌军已经距离县城不到两里。”看张三满脸泥灰的样子，就像刚从土中爬出来一样。 “传令下去，全军进入备战状态，让士兵们准备好滚木、巨石。还有，将四处城门封死，此战是一场硬仗，千万不能让敌军攻破城门。” 原以为石达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行军必然小心翼翼，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是以，林泽连忙吩咐下去，看了眼还在破口大骂的五人，林泽这才命人将他们的嘴重新堵上，随后匆匆下了城楼。 城中，只要是能干的动活的百姓，都已经加入到保卫城池的运动中。石块、木桩，只要是可以伤人的，皆被源源不断送上城头。 城墙上，不但站满士兵，也站满了自告奋勇的民兵。锄头、钉耙等等，只要是可以充当武器的，都被这些人拿在手中。 这一切，只因为林泽一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来振剑！” 正在调配士兵的来振剑，突然听到林泽叫他，忙放下手中事，赶了过来。 “此战艰难，士兵们的弹药已经到了极度匮乏的境地，仅靠手中的冷兵器，想要守住城池简直是天方夜谭！” 平日里一向信心慢慢的林泽，今日说出这番话，听的来振剑浑身不自然。“大人多虑了，即便是城破，有振剑保护，大人亦可安然无恙。” “不，我现在给你一匹快马，乘着长毛还没过来，你即刻拿着我的令牌赶去新邵，去搬救兵。” “可是，大人…” “从这儿超近道去新邵，只有三十里路程，以你的速度，不需要半个小时便可以到达。我最多拖延三个小时，到时候，城是亡是存，就全看你的了！” 说着，林泽就不容分说的将令牌塞入对方怀中，此时，邵阳城东南西几个大门已经堵死，只剩下北门尚且通顺。 事已至此，来振剑只好恭恭敬敬朝林泽一拜，便直跨上战马，朝北门奔去。 “传我军令，封死北门。”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滚落，北门被彻底封死，这时候，林泽已经带着士兵们奔上城头。 “咚咚！咚咚！” 战鼓声，夹杂着心跳，充满了林泽的双耳。 天边，那汹涌而来的沙尘暴中，是石达开的两万太平军。 战鼓声越来越急促，终于，像是到达了一个高潮后，鼓声却嘎然而止。 似乎想到什么，林泽突然转过头，只见战鼓边上，那个鼓手已经胸膛中枪，扑倒在地。 这枪是哪来的？ 一个问号，像惊雷一般从林泽心中闪过，带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长毛大军已经行进到不足城门两百米处。 而刚才那一枪，正是走在大军前面，一名太平军小将放出。 “哈哈，好精准的枪法，翼王军中出现这样的人才，本帅佩服的紧啊！” 微微愕然，林泽便已经恢复常态，眼下是要拖延时间，只要是能扯得上话题，林泽绝不放过。 “呸，狗贼，你这点伎俩，休想让本将军上当，受死吧！” 话音未落，这个小将已经填装好子弹，举枪便射。倒是林泽反应及时，连忙高呼“等等，你先看看这几人！” 林泽说着，身后士兵已经五根木柱推到城垛口，木柱上，五人正对林泽破口大骂，却不料，他们举动早已被城下太平军看了去。 “赖将军，何将军，真的是你们吗？你们既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那名小将显然认识五人，细看之下，不禁大喜道。 林泽可是在城头听的真切，别人不知道赖裕新是谁，他还能不知道，那可是石达开手下屈指可数的几名大将，不想，这条大鱼竟然被自己给逮到了。 想到这儿，林泽嘿嘿一笑，对那个骂的最凶的大汉道：“原来这位就是赖将军啊，久仰久仰！” “呸，狗贼，你杀了我吧！” 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赖裕新忙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对城下的小将喊道：“吴斌兄弟，你别管我，快杀了这个狗贼。他，呜呜……” 赖裕新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让林泽给堵上了，此景看的城下一干太平军大火，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把林泽逼急了，伤害到赖裕新。 见城下的太平军，果然有所顾及，林泽遂哈哈一笑，“你们的赖将军现在在我手上，这里还有四个家伙，只要你们敢轻举妄动，本帅现在就拉他们陪葬，你们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