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对事对人
整个帐篷也就那么大点地方，士兵的话一出口，众人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得知林泽竟然负气出走，方才还抱着看戏态度的众人这下子急了，林泽堂而皇之出走，这是不是摆明了将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说到底，林泽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没有林泽，石逆大军打了进来，自己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总督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干将领坐不住了，全都眼巴巴的望着官文，这解铃还需系令人，是对方气走林泽的，现在他们只能指望对方拿主意。 “哼，黄口小儿，竟然敢当众顶撞老夫，这个仇，老夫一定要报。” 见官文还誓不罢休的模样，众人心中暗骂，老匹夫到这时候还死要面子，口头上却语重心长的劝慰道：“总督大人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吧林将军追回来，其余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是啊，老大人在军队中德高望重，只要您点头无人敢说半个不字。林泽又怎么能和你比呢，大人何必将其放在心上，我等还请大人以国事为重。” 见几人纷纷附和，官文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那些人的心思他岂会不知，还不是希望自己出面，把林泽劝回来，毕竟，林泽那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是厉害的紧，就连他都忍不住生出几分羡慕。 但承认林泽的战斗力，就不代表官文会在这件事屈服，林泽那小子，分明就是第二个曾国藩，如不好好打压，等到对方成了气候，岂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见官文如此倔强，诸人无奈，只好又将目光投向胡林翼。 “这…” 林泽和官文的交锋，胡林翼插不进来，同样，他也不想参合。 可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也并非胡林翼愿意看到，他请林泽过来是助自己抵御石逆的。 以至于得知了林泽刚来，便斩去石逆一臂，胡林翼更是庆幸自己找对了人，眼看着救星就要离宝庆而去，胡林翼心中，已经开始了天人交战。 最终，在数十道目光齐齐交汇到自己身上的刹那，胡林翼叹了口气，“石逆围城已然迫在眉睫，诸位都应该放下各自的偏见一致对外，林将军那头，本官自然会去劝说，年轻人嘛，冲动些在所难免，还请官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对方这话分明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官文心中有数，遂叹了口气，顺坡下驴道：“既然胡大人都开口了，老夫也就给他这个面子，罢了，罢了！” “呵呵，如此甚好…” 看大事化小，胡林翼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一阵突如其来的炮响，却让他面色大变。 不仅如此，其余人也都面色巨震，“大人，不好了，长毛又来攻城了！” “快，你等再次坚守，千万不可让敌军破城，本官这就去追回林泽！” 事不宜迟，胡林翼丢下一句话，便命人备马，他要亲自将林泽劝回来。 “轰轰！” 震天的炮响，轰隆隆的在城墙上响起，无数清军涌上城头，却为炮火轰成了齑粉。 这一次的冲锋，比起前几次都要猛烈，太平军就像是发了疯似得，不畏生死，拼了命的想要爬上城头。 炮弹不断从城墙上落下，这种情况下，不论太平军还是清军，都像是在死亡线上徘徊的舞者。 这一刻，他们没有退却的余地，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炮弹会不会炸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至少在他们的心中值了。 战争是残酷的，即便是畏惧长毛如虎的清军，在死亡面前，依旧会激发自身的血性，拼了命寻找求生的机会。 城墙上，已经躺倒了大片大片的尸体，但城墙两面，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涌上。城池的守卫战，就像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填满的空缺，不断的吞噬着士兵们的性命。 但无论清军如何努力，数万太平大军还是一点点的吞噬着这座城池，望着古老的城墙已经摇摇欲摧，石达开的脸上却未露出半点喜色。 左右将领见了，原本还是满脸喜色的脸上，遂渐渐转为沉默，都闷不作声的看着太平军士兵攻城。 傅忠信、喻子和的西路大军，于隆回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在全军上下传遍。 正因如此，才迫使石达开放弃了三路大军同取宝庆的战略，而选择避轻就重，正面交锋的打法。 清军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触怒这位枭雄，盛怒之下，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血洗宝庆为那一万将士报仇，如此一来，清军方面更是吃不消。 炮火声阵阵，纵然相隔千米，都能隐约听的见。 胡林翼已经驾马追出了好几里路，可是却连林泽军队的影子都没看到，听着后方不断传出的炮声，更是听的他心急如焚。 暗暗埋怨，这帮南洋军上辈子是兔子不成，怎么走的这么快，自己都骑马追了老半天了，却还是没有赶上林泽。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终于，快马加鞭了半个时辰后，胡林翼这才隔着老远，看到了一路小跑的南洋军。 “林大人，快快留步！” 胡林翼的嗓门还挺高，这声音很快就传入了军队中。 听到士兵来报，张三拍了拍坐下的马儿，快步靠拢林泽道：“大人，宝庆那边的人追来了，好像是湖北巡抚胡大人！” “是吗，那就让士兵们再跑快点，先拖他一段时间。” “是”见林泽是成心给对方些颜色，张三遂一挥军旗，“全军加快脚步！” “咚咚、咚咚！” 士兵们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大人这么威风，为了不落林泽面子，每个人都卯足劲甩开步子，竟然在短时间内，将后面的胡林翼拉下大捷。 林泽这点小把戏，胡林翼自然是哭笑不得，只得加快步伐，追上了南洋军。 “贤侄啊，咱们有什么误会说出来便是，你又何必出走呢。再者说，文大人只是一时口快，绝无打压贤侄之意啊。” “呵呵，原来是胡大人，我还以为是文大人亲自前来呢！” 憋了眼胡林翼，瞧对方一脸气喘吁吁的模样，怕是为了追赶自己费了不少力气。 “哎，正所谓公堂之争，难免会引起口舌争端。贤侄和官大人都是国之栋梁，栋梁之间，又何须太多介怀呢。” 见自己这一套林泽更本就听不进去，无奈之下，胡林翼又道：“贤侄有所不知，自打你刚一离城，石逆便派大军强攻宝庆，现在也只有你能与石逆抗衡，你若一走，宝庆必破，还请你三思呐！” 弄了半天，原来是城快破了，逼不得已才找自己帮忙。心中冷笑，林泽脸上却掠过一丝诧异，“竟然有这样的事，虽然下官恨长毛入骨，可下官也无能为力啊！” “这是为何？” “不瞒大人，刚才下官已经痛定思痛，觉得官大人说的极有道理，相比较安徽的一窝流寇，宝庆无论是战略上、还是地理上，都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所以下官也认为宝庆比安庆重要。” “是吗，那太好了，既然贤侄已经认同了官大人，那这误会也就解开了，贤侄快随我去解宝庆之围吧。” 胡林翼那叫一个喜出望外，本以为林泽这个倔头怎么都要一番好劝，不想，对方自己就想通了，也免去了自己的一顿口舌。 “不不，大人还没听下官说完。”林泽摆了摆手，嘴边勾起一抹微笑，“正因为如此，下官才要出走，北上去解天津之围。因为天津毗邻京师，那是我大清帝国的咽喉所在，如今叫洋人炮火威胁，身为大清子民，下官有义务要前去救援天津。毕竟宝庆虽然重要，何时和京师一比，下官也只能舍弃宝庆了，要不然大人也同下官一道去吧！” “呃！” 胡林翼呆了，这哪跟哪啊，怎么又绕到了北京了，不过听林泽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 可转念一想，对方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嘛，“贤侄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言道远水难解近火，虽说京师乃是国都为重中之重，可是你这般赶去天津，却白白耽误了宝庆啊，至于天津那头自然有京师周边的力量去镇压，贤侄就不用费心了。” “看来，大人也赞同下官之前的观点？” “嗯，不错，其实我觉得，贤侄你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好，既然如此，那就是官大人错了，这样吧，下官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官大人当众给我道歉，我便出兵解宝庆之围。大人放心，下官只是对事不对人，不会公报私仇的！” 林泽的话一出口，胡林翼脸都绿了，这丫的还叫对事不对人，这小子分明公报私仇！ “好小子，真有你的。”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胡林翼还不死心，“这样吧，还请贤侄卖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到时候我当大摆筵席，庆贺贤侄凯旋！” “不行不行！” 林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连道：“大人，下官都说了，只就事论事，绝不徇私，也还请大人作证，此事就这么订下了。” 说罢，林泽也不顾面色难看的胡林翼，当即勒转马头，对全军下令道：“三军将士听令，随本帅回城，本帅要让你们看着，那湖广总督是如何向本帅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