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对面滚来一桶油
月亮越走越高,逐渐地向夜幕正中移去,星空里繁星点点,象千万只未眠人的眼。野地,篝火遍野,千头万绪,与星月和应。 一名长着大胡子的汉子拉起了胡琴,一根弓子在两根弦间穿梭般地飞动。乐声活泼轻快,一名年轻人应声而歌,歌喉清亮,将野营的气氛引入高潮。 拉完一曲,胡琴汉子与唱歌的年轻人得到了热烈的喝彩,胡琴手与歌者致谢后,继续一奏一唱。这样奏唱了几首后,便有人俯身在胡琴汉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听罢点头允可。当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胡琴一旁便有一群军汉们站成一团,对着女兵那边扯着喉咙大声唱将起来: 可爱的一朵花啊, 采茶唱山上。 哥哥我骑着马啊, 打猎走山梁。 meimei歌声美如霞, 听得哥哥滚落马。 山坡尖尖高又陡啊, 哥哥摔下了山坳头。 碰坏了额头伤了脚, 马儿逃进了山里头。 meimeimeimei你得赔, 带上荷包来相会。 月儿光光河水淌, 你我相偎在树下。 。。。。。。 既然有人开了头,就有越来越多的军汉们加入到这股吼唱之中,唱完一遍再来一遍。之后又分为两拨,东面的唱单句,西面的唱双句。到了此时,不管是唱歌的人,还是听唱的人,脸上都是泛着红光,眼中就只怕是精光了。 阿图这圈人中有好几个,连同阿晃、小开,都加入到和唱之中。见到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兴奋,他也站起了身子,踮着脚顺着众人目光朝着女营那边看去。只见那 便篝火旁的女兵们也悉数站起了身子,脸上笑着,眼里朝这边望着,低头附耳地说着话儿,说到开心处便是前俯后仰的捂嘴而笑。这些女兵都是傅莼的亲兵,亲兵屯 共有四什人,其中一什男兵、三什女兵,每什十人。 过一阵,女兵营里也有了动静。二十来名红装女兵在一名领头女兵指挥下站成两排,纷纷拔出了腰刀,并将刀鞘打横搁在手臂上。 接着,领头女兵将手中刀一举,所有女兵开始用刀面敲响刀鞘,发出“啪啪”有节奏的声响。随即,只见那领头女兵用刀尖向着男兵这边一指,口中大声唱道:“对面滚来一桶油,” 所有女兵放声唱:“一脚踢个满地流,你流你就尽管流,俺回俺家喂黑牛”,唱完这句女兵们都哈哈大笑。 笑声中,领头女兵再次用刀一指男兵,口中笑唱:“对面跳来一只虎,” 所有女兵又齐声唱:“原是下山王老五,不进院来不进屋,只瞧圈中大母猪”,唱完又是一轮猛笑。如此周而复始,全首的歌词就是: 对面滚来一桶油,一脚踢个满地流, 你流你就尽管流,俺回俺家喂黑牛。 对面跳来一只虎,原是下山王老五, 不进院来不进屋,只瞧圈中大母猪。 对面跑来一匹狼,摇头摆尾想吃羊, 喊来一条大黄狗,勿浪勿浪撵过梁。 对面摇来一只鬼,花言花语心杂碎, 半夜窗下唤meimei,簸箕泼你满头灰。 对面烧来一堆火,干柴你说想老婆, 俺是水来你是火,水火不容没法过。 一首歌唱罢,所有女兵都用着刀身在鞘上一阵拍击,对着这边发出示威般的鼓噪声。她们的和歌整齐划一,还打有节拍,把男兵们一下子就比了下去。 男兵们多半很甘心这种失败,全场响起了络绎不绝的口哨与叫好声。不过仍然是有人不甘心的,有几拨人便围起了圈子,似乎是在商量着怎么应队女兵的和歌。 阿图继续看着热闹,身旁站着小开和木吉,而阿晃早已跑去了别处的人群,想来是想参与对歌。 他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聚集在一起,这种火热的气氛真是生平未尝。太空时代,飞行枯燥无味,尤其是一生旅行着的罗姆人。作为一个被机器人养大的 罗姆人,他早就适应了没有玩伴的童年,没有朋友的少年,没有异性的青春期之类的事情。至于乐趣,最多就是进入到虚幻的世界,在那里玩一个畅快淋漓。回到现 实的时候,仍然只有空虚。 这里的人对他友好且热情,许多不认识的人都走了过来跟他喝一口或一碗,再说上几句虽然还听不懂的话。不像是在早先的世界,除了象兹兹阿毛这样几个屈指可数的人外,他别无朋友。况且在这里,人人都似乎很重视他。少年人,又有谁能抵挡受人抬爱的滋味呢? 不错,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就在他脑袋里刚蹦出来这个想法时,外围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阿图呢?” “莼小姐,在这里。”木吉在身旁大声地回答。 很快,傅莼带着三个女人来到了阿图面前,旁人纷纷让路,口中“莼小姐”、“佐藤夫人”地喊个不停。 傅莼来到他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点着头说句“这身不错”,然后口中喊一声:“酒来。” 一名穿着黑紫色紧身衣的女子端着个托盘站到了二人面前,盘中放着一个极大的酒壶和好几个酒碗。只见这名女子低着头,脸色苍白得几乎可说是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也是极瘦,站在这黑夜里倒象个幽灵。 另一名女兵的容颜甚好,但个头好矮。当下,这名女兵笑吟吟地端起酒壶将盘中的几个碗都注满了。 傅莼从盘中举起一碗酒,对着他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今日你救我性命,这一碗敬你!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如同适才那帮男人一般翻过了酒碗给他看,意思就是“我喝光了”。 不可否认,女人来这一手,的确是有着独特的帅气,周遭的那些兵爷们都忍不住叫起了“好”来。 既然傅莼喝了,照道理自己也得跟着喝,于是阿图端起酒碗说了声“干”,然后一口喝完。 这碗酒下肚,肚子里顿时一阵热乎,原来傅莼带来的酒竟然比适才大家喝的要浓烈得多。 接着,傅莼身后闪出一美貌的妇人,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也是身着红色军衣,走到他面前也端起一碗酒,笑道:“我叫佐藤织,你救我小姑,我敬你一碗。”,说罢也是一饮而尽,然后也翻个碗底给他看。 他还没回过神来,举着酒壶的女子已经在他酒碗里再次添满了酒。看看佐藤织,只见她嘴角含笑,面带古怪,眼神闪闪烁烁。这种眼神究竟是什么含义,他搞不清楚。不过既然佐藤织喝了,他也就自然再次说声“干”。咕噜咕噜地,一碗酒又下了肚。
翻过碗底回敬给佐藤织看后,阿图将酒碗放回盘上,心道:这下该喝完了吧。不想,那名倒酒的女兵再次给他添满酒后,自己端起了一碗酒说:“我叫安安,是亲兵屯的伍长,以后也就是你的上司了。来,干一碗。” 这句话刚说完,四周便是一阵哄堂大笑。阿图再细看这女子,只见她年纪轻轻,眼睛大大的,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她的模样倒是生得秀气好看,就是个子有点矮,站在傅莼身旁,头顶只到她的肩膀。 阿晃算是男人中长得高的,营地里比他高的男人不多,小开却是算男人里中等偏上,而傅莼的身材在两者之间,在女人中那是鹤立鸡群了。虽然傅莼长得高,但若是身高只到她的肩头,那便算是很矮的了。 两碗烈酒下肚,阿图的肚子里已经有些热乎乎的了,想来就是这些酒精开始起作用了。 “莫非这里的规矩是认识一个人就要喝一碗?那,如果同时认识了一百个人,岂不是要喝一百碗?认识了一千个人,岂不是要喝一千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起这名女子来。虽然她刚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多半的话他是不懂的,但她叫“安安”他是听明白了,要和他干一碗的意思他也是懂了。 安安见他半天不动,一蹩双眉,怒气冲冲地说:“你还不喝?莫非瞧不起本伍长!” “哦。”他眼见她生气了,便一口干掉碗中的酒。 “不错!”安安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举起了酒碗道:“我喝酒的规矩是,要么不喝,要么连喝三碗,请了!”说罢,便真的连尽两碗。 没办法,又两碗酒下肚,连同刚才的三碗,这般的烈酒他已经喝了五碗了。喝完这两碗酒,周边的士兵们都大声喊起好来,想来是赞这个新兵哥给爷们挣脸,没有被这几个娘们吓倒。 傅莼看着他喝完了这五碗酒仍然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不禁和佐藤织相互对视了一眼。想不到这小子不但武功厉害,连喝酒也厉害。她带来的酒名叫“麦刀烧”,足有五十度,乃是本地最浓烈的麦酒。 她本是想灌这小子一场,谁叫他那么贪心,得了大哥的天鹅羽大氅还不知足,还得陇望蜀地想要那傅家祖传的大铠,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好。不过看着小子的神情,想要灌倒他,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正在此时,忽见他身体一阵摇晃,手里的那个酒碗一个拿捏不住,落到地上“啪”地一响。 傅莼大喜,心道这小子看来是差不多了,正待再接再励继续灌,忽听得身后一个霹雳般的声音响起,“哦!六妹、老婆,你们在这里喝上了。” 大家一看来人,便纷纷让开条路。 只见傅异左手抱着两个酒坛,右手拖着醉得东倒西歪象条死狗般的酋木正走了过来,边走边囔:“这酋木正没鸟用,半坛不到就倒了。来来来,那个阿图,老子来和你喝上几坛。” 阿图看到他手里的两个酒坛,酒劲上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