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八十四章 事罢
听见李玹这明显不善的语气,杨国忠的眉头也是一皱,沉声道:“杨某自认从未做过得罪王爷的事情,王爷若执意要为难我杨家,某便只能请圣上来主持公道了。” 闻言,李玹怒极反笑,冷冷地说道:“好一个请圣上主持公道!杨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今日本王便替大唐除了你这个国贼,来人啊!”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杨光程身后的高耀便带着十几名护卫大步向前,抱拳齐声道:“请王爷吩咐!” 李玹右手戟指杨国忠,沉声喝道:“将这位祸国殃民的‘国之忠臣’给我绑了!” 高耀抱拳应诺,带着手下的十几名王府护卫直接便扑向了杨国忠,几下便将他制服在地。 杨国忠被一群大汉制住,动弹不得,只好脸红脖子粗得大声喊道:“李玹,你好大的胆子!某乃是堂堂的兵部侍郎,一朝重臣,你敢对我用私刑?” 李玹冷笑一声,忽然指向一旁的长孙全绪,说道:“长孙将军护卫宫禁,乃是正四品的武将,你们杨家的人都敢对他呼来喝去,莫非你这个四品的兵部侍郎在本王面前还能直得起腰了不成?” 杨国忠闻言不禁语塞,李玹的面色陡然转冷,对高耀吩咐道:“给我打,如此祸国之贼,打死勿论!” 高耀抱拳遵命,十几个护卫得令,便开始你一拳我一脚,对着杨国忠的身上便是一顿招呼。杨国忠连忙抱成一团,蜷缩在地上,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不断地惨叫着,但却没有再说话。 此时他的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方才李玹为何会说他是“祸国之贼”?莫非…… 杨国忠忽然想到:莫非李玹已经知道了鲜于仲通大败的事情? 想到此,杨国忠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但旋即便被身体上传来的痛感给冲散,养尊处优多年的他自然无法忍受,不禁大声地惨叫了起来。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不禁纷纷拍手叫好,而反观杨家那一边,无论是府中家奴还是方才嚣张跋扈的五杨,此时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丁点响动。 李玹冷冷地望着抱头挨打的杨国忠,语气中带着遮掩不住的厌恶:“不过一个蜀中泼皮,仗着裙带之便混成这个样子,看来你已经得意忘形了,今日本王便让你好好清醒一下,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时,方才被杨府家奴鞭及小臂的广平公主却是搀扶着驸马走到了李玹身旁,小声地说道:“玉郎,让他们住手吧,杨国忠毕竟是朝中大臣,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这时黛儿也走了过来,纤手环抱着李玹的手臂,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李玹还未说话,一旁却忽然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与之同时传来的,是一声异常威猛的大喝:“全部给我住手!” 话音刚落,便只见围观的百姓们一阵sao动,纷纷让开道路,一名名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将在场之人团团包围。 李玹看了一眼高耀,示意他下令住手。然后便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士兵。 士兵清一色的骑着枣红色的西域骏马,身上的铠甲样式与羽林卫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之处。在他们的右肩护肩处,纹着一条蜷曲着的动物。 李玹顿时了然,原来是龙武卫的将士,看来皇帝已经知道了西市发生的事情。 龙武卫隶属于北门禁军,乃是极特殊的一支军队。它的前身是太宗时选拔勇士卫戍玄武门的元从禁军“百骑”,到武则天时扩张为“千骑”,到中宗时又再一次扩军为“万骑”。乃是北门诸军中最重要的一支。在昔日的神龙、景龙、唐隆三次政变中,万骑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隆基登基后,便改万骑为龙武卫,以昔日帮助他发动唐隆政变的将军陈玄礼为龙武卫大将军,率军宿卫玄武门,深得皇帝的信任。 龙武卫的调动向来都是只遵从皇帝之命。故而李玹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便已经明了,皇帝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得到李玹命令的侍卫们停下了动作,将杨国忠扔在一边,然后便走到了李玹的身前,将他紧紧护在中间。 杨国忠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见这位刚刚还是一副义正辞严模样的国之忠臣,如今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下面还挂着彩。头上戴着的乌纱幞头也被打折了一只脚,由于方才在地上不断地打滚,此时他身上满身的尘土,活像是一个被人虐待过的乞丐。 目光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杨国忠怒指着李玹,浑身不断地哆嗦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包围住他们的龙武卫将士忽然让开了一条道,只见一名全副武装、身材异常壮硕的中年大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了进来。 大汉看了一眼杨国忠,一时间竟是未曾认出这个风头正劲的大臣。他眉头皱了皱,刚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一下子望到了被一群侍卫围在中间的李玹等人,顿时便是一愣,旋即便是滚鞍下马,上前单膝跪地,对着李玹行了一个军礼:“末将龙武卫大将军陈玄礼,参见琅琊王、公主殿下,见过王妃,见过驸马。” 口中说着,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方才他的余光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五杨,这令得他不禁暗道不好。难怪皇帝亲自下令让他过来,原来这便闹事的两方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方是根正苗红的皇帝子侄,一方是圣眷正隆的当朝新贵。这两方人冲突起来,他这个前来调解的若是一个不慎,恐怕都会被殃及池鱼。 正当他心里嘀咕着的时候,广平公主说道:“陈老将军快快免礼。” 陈玄礼道了一声“谢殿下”,便站起了身,然后对李玹抱拳施了一礼,朗声说道:“奉圣人之命,前来调解此处冲突,还望王爷给个方便。” 李玹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一旁的杨国忠却是哭喊着跑过来,大声说道:“陈将军,大将军!多亏你来的及时,否则某这条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陈玄礼望了一眼扑过来的杨国忠,不禁被他的惨相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杨国忠一愣,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喊道:“我是杨国忠啊,兵部侍郎杨国忠!” 陈玄礼打量了他一眼,不禁觉得脑袋有点发晕,不用想也知道,杨国忠这幅模样定然是李玹干的好事。 杨国忠扑过来,一把抓住陈玄礼的胳膊,大声哭喊道:“陈将军,快,快带我进宫,本官要去面圣!” 说着,他还不忘瞥了一眼李玹,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陈玄礼此时却是犯了难,这两方大佬冲突了起来,哪一方他都惹不起,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广平公主看出了他的难处,便开口说道:“这样吧,玉郎,你先回府上歇息。我夫妻二人入宫去见父皇,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玹瞥了一眼被打的不成人样的杨国忠,吓得他不禁又是哆嗦了一下。心中冷笑了一声,说道:“好,那小弟便先回去,等待皇伯父发落。” 陈玄礼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抱拳说道:“恭送王爷。”
李玹点了点头,带着身后众人缓步向西市外走去。经过杨国忠身边时,吓得他不禁又朝着陈玄礼身后躲了躲。那副模样,俨然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讽刺的是,不久的将来,他的这个“救命恩人”却是振臂一呼,轻易地要了他的这条小命。 翌日。 刚刚起床的李玹正坐在书房中,似笑非笑地读着桌上的一本《庄子》。外面却传来忠伯的声音:“郎君,宫里来人了。” 闻言,李玹的眉头皱了皱,他站起身走到外面,跟着忠伯来到了府中的会客厅中,见到了高力士手下的一名宦官,鱼朝恩。 鱼朝恩一见李玹进来,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道:“拜见王爷。” 李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鱼公公此来,可是奉了皇伯父的旨意?” 闻言,鱼朝恩不禁有些犹豫,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奴才的确是带来了圣人的旨意,不过……” “是对我处罚的圣旨吧?” 李玹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轻笑着询问道。 鱼朝恩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递给了李玹。 李玹结果,却并未打开看,而是将其收入袖中。然后询问道:“昨夜的事情,皇伯父是怎么处置的?” 鱼朝恩答道:“禀王爷,昨夜圣人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甚是愤怒,当场便下令仗杀冒犯公主的杨氏家奴,但是驸马程昌胤的官职却也被圣上罢免,以儆效尤。” 说着,他又看了看李玹,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自明:程昌胤并未动手,便无缘无故的丢了官。那么李玹这个胆敢当街下令殴打朝廷重臣的人受到的处罚自然会更重。 李玹却是毫无反应,他点了点头,对忠伯说道:“忠伯,稍后去取钱十贯,送予鱼公公当茶水钱。” 忠伯点头称是,鱼朝恩却是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奴才怎敢收受王爷的钱财!” 李玹笑了笑,对鱼朝恩拱了拱手,便也不管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客套,径自离去。 回到卧室,黛儿也已经起了床,正对着铜镜缓缓地梳着柔顺的青丝。 李玹走过去,跪坐在她身后,将绣中的圣旨放到一边。接过黛儿手中的梳子,轻柔地为她梳着头发。 感受着爱郎的动作,黛儿的俏脸不禁也浮现出了些许动人的微笑。她伸手拿起李玹放在一旁的圣旨,打开看了看,秀眉却是蹙了起来。 李玹看见铜镜中的美人儿微微蹙起来的眉头,却是轻笑着说道:“莫要担忧,这个结果,我正求之不得。” 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黛儿不知他打的究竟是什么如意算盘,只好把圣旨放在一边。身子慢慢向后,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在他的耳垂下咬了一口。 耳畔传来的湿滑温暖的触感让李玹不禁心中一荡。他的手慢慢滑到了她的腰间,慢慢地将她抱起,慢慢地离开…… 铜镜前早已不见了两人的影子,镜中只有一卷被打开了一般的黄绫。 依稀可以看见,黄绫上写着:……革其关内节度支度营田使、关内道采访处置使,罚铜二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