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四十九章 立威之思
单于大都护府位于东受降城的西城区，建筑的十分宏伟，即使是从远处望去，也隐约能感受得到那股杀伐凌厉的味道。 李玹被仆固怀恩等人簇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行进了都护府内，仆固怀恩一路上不断地为李玹介绍着受降城内的风土人情、驻军情况，进了都护府中，仆固怀恩又为他一一说明都护府内各曹的职能与官员状况。 大唐初期，都护府是大唐管理与监察边疆各族而设的机构，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大都护是府内所辖区域最高的军事行政长官。但随着当今皇帝所实行的节度使制度的产生，都护府的职能逐渐被节度使所取代，大都护逐渐成了重臣和亲王遥领的闲职，如今的单于大都护便是右相李林甫。而副都护便也成了给边疆将领的一种象征荣誉的加衔，实际权力很小。如郭子仪和董延光，他们实际上是不管理都护府事务的。 但是李玹和他们却不一样，一来他出任单于副都护，但他原本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却依旧挂在身上，也就是说他如今依旧是大唐宰相。二来则是他身具关内采访处置使，而这一般是节度使才会拥有的职位，故而朔方节度使安思顺不在的时候，李玹便是名义上的朔方关内最高长官。 之所以说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在边镇军中，光拥有一个高级的职位是没用的，权力的大小取决于有多少人肯听你的命令。 李玹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他也丝毫不觉得担心，有郭子仪在，他的横塞军肯定是会全力支持自己的，仆固怀恩与郭子仪的私交极好，这样一来，即使他不会支持，也定然没有反对的道理。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又刚刚蒙受李玹的恩德，他显然也不会恩将仇报。 如此一来，唯一的问题便是同为副都护，而且掌握着经略军的董延光了。从长安到朔方，种种迹象都似乎在告诉李玹，董延光便是那个煽动军士哗变，闹得张齐丘下台的幕后黑手。再加上他在陇右时诬陷王忠嗣的事情，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服从李玹的管制，即使不会光明正大地与李玹作对，私下里也肯定会搞些小动作。 李玹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皇帝突兀地将他调来朔方，由他来主持北塞局面，一方面是由于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定然也是有着考查他的意思。而他一个皇族宗室，即使是位及宰相，但是如果想要在这边镇中站得住脚，不让人看看他的手段显然也是不行的。 而李玹心中也早就已经确定好了他拿来立威的目标：董延光。 一路上，仆固怀恩十分热心地为李玹讲解，而与他一样站在李玹身边的董延光却是紧绷着脸，面色有些不正常。李玹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有了推测。 一行人进入了都护府，仆固怀恩对李玹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王爷一路赶来，定然已是十分劳累，我等便不多打扰，明日午时，郭将军在城中落日楼设宴，携城中将领官员为您洗尘，还望王爷一定要屈尊前来才是。” 李玹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多谢诸位将军盛情，某明日一定准时赴约。”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仆固怀恩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等便不打搅了，王爷一路劳累，还请好好休息才是。” 说着，便与他身后众人一起，对李玹拱手施礼，道了声：“告辞。”便齐齐转身离去。 待众人离去，李玹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站在原地思虑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子，朝着府内走去。 都护府往里有一座内宅，是专供大都护所有的宅邸，大都护既然是为右相李林甫遥领，这里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李玹所居之处。 内宅很大，用一道高墙与外面隔开。建筑的风格与中原有许多不同之处，掺杂上了不少胡风元素，不过倒也算还不错。李玹往宅院中走去，迎面碰上了高耀。 他来的正好，李玹询问道：“夫人呢？她怎么样了？” 高耀拱手道：“郭将军请的医士刚刚到，正在小厅内为王妃诊治，王爷请随我来。” 李玹点了点头，与高耀并肩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道：“长安可传来了消息？” 高耀摇头道：“没有，上次传来的消息还是在灵武的时候，关于刑部尚书萧炅遭贬一事，想必这段时间京师应该还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李玹点头应了一声，二人走到了一处院门外，高耀拱手道：“里面便是您和王妃的住处了，若无其他吩咐的话，某这便告辞了。” “好。” 李玹颔首，说道：“让大家都好好歇息，一路上你们都累坏了。” 高耀应了一声，向李玹拱手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去。李玹目送他离去，然后便径自走进了院内。 小小的花园后面，便是他和黛儿在这里的居所了，李玹走到小厅前，见到一位头戴儒巾，生的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坐在厅中，手中拿着一支笔，正在写着什么，黛儿的侍女桃儿守候在边上。 李玹眉头翘了翘，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桃儿眼尖，看见了李玹，连忙迈着小碎步迎上去，对他福了一礼，小声道：“王爷。” 这时，那位老者也停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便抬起了头，正看到桃儿对李玹施礼。心中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李玹的身份，便站起了身子。 李玹对桃儿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老者，桃儿马上便介绍道：“王爷，这位是郭将军请来的城中最有名的医士周大夫。” 那位周医士往前走来，微笑着拱手道：“北塞鄙人周成方，见过王爷。” 李玹连忙拱手还礼，说道：“大夫免礼，请问内子的病情如何？” 周医士见李玹虽然年轻，但脸上却丝毫不见倨傲之色，面上便也浮现处一抹微笑，他摸了摸白胡子，笑道：“王妃只是因为一时还无法适应关外的气候，这才染了风寒，老夫刚刚开了一副药，只要坚持服用几日便可以康复，只是需要注意的是，这关外不比长安，气候多变，即使是在这夏天，早晚也时常会特别寒冷，王爷请千万注意，莫要再让王妃受寒。” 闻言，李玹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拱手道：“小王定会注意，多谢周大夫。” 周医士摆了摆手，走过去提起自己的药囊，将案上的那张纸也拿了过来递给了桃儿，笑着说道：“某这便告辞了，这是药方，因为王妃体质偏寒，故而老夫在其中加了许多偏阳性的药物，服用之后可能会出不少汗，王爷还请注意，让王妃多饮些茶水才是。” 李玹连连点头，与桃儿一起将周医士送出了内宅，周医士摆了摆手，说道：“王爷一路劳顿，就不必远送，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让郭子仪来找老头子便是。” 李玹应了一声，吩咐桃儿将周医士送出都护府，他自己则是回头走进了内宅。 黛儿和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微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看的李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听到了他的声音，黛儿连忙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玹眉头翘了翘，走到榻前，伸出一只手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感觉了一下温度，然后才笑着回答道：“他们把接风宴设在了明日，刚刚到这儿，的确是该先歇息几天，等你的病好了再说。” 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手指，黛儿翻过身子，有些担忧地说道：“你不是还要调查哗变的事情吗？放心吧，我没事的，可别耽误了公事。” 李玹摇头笑了笑，坐在她身旁，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说道：“我心中自有定计，放心吧。” 听他这样说了，黛儿便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李玹摩挲着她的小手，柔声道：“大夫说了，只需要服几副他开的要，过几天你就能好了。等你调理好了身子，为夫便带你去城外，看这苍凉大漠，赏那塞外明月，听羌笛，吹芦管。你想想，那样的日子该有多美！” 黛儿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李玹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黛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微闭着双眸，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恬静的笑容，似是在想象着他方才描绘的景象，一边还傻傻地说道：“还有，你还得教我骑马，这可是你以前说好了的。” 李玹连忙点头答应，黛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地滑动着，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紧接着桃儿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爷，高耀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指尖轻轻一颤，黛儿慢慢睁开了眼睛，对李玹说道：“快去吧，公务要紧。” 李玹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黛儿点头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李玹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打开门，询问道：“他在哪？” 桃儿伸手指了指外面，说道：“就在外面大厅里等候，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急事。” 李玹点了点头，吩咐她去煮些清茶，里面稍微放一些姜，桃儿应了一声，李玹便关上房门，朝着外面客厅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