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三十三章蓝田之盟
今日李玹一席话，将众老者心中最大的担忧揭露开来，又表明了自己的优势所在。老太公们心中都不禁有些意动，但依然还是疑虑重重。 裴宽自然也能看的出来，他对众老者说道：“不如听听玉郎的打算。” 几位老太公点点头，目光都汇聚在李玹身上。 李玹知道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考验，但他却十分的淡定从容，不慌不忙的说道：“众世家的目的在于扶保太子，以使太子顺利即位，而太子如今的处境却是十分危险。原因有二，一是皇帝如今虽然年老，但身体康健，再坐个十来年的皇位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对已经正当盛年的太子十分的防范，前太子李瑛之事以后，他对自己的儿子更加不信任，他不允许太子拥有太强的势力，但诸位长者们请注意，不是不允许有，而是不允许太子的势力太过强大，这里面必须要掌握好一个度。” 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则是在李林甫身上，晚辈前些日子在中书省与李林甫共事，对其倒是有那么一些了解，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而且皇伯父对他异常信任，可以说若是想保太子不倒，则必须将李林甫踢下台！” 王老太公抚摸着颔下的白胡子，笑着问道：“那么玉郎以为，该如何扳倒这座皇帝最为信任的大山？” 李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举了一个例子：“昔日则天太后在位时，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担任执笔之后，皇帝对其信任有加，而且李昭德精明强干，为政之道颇有章法，打击酷吏更是令百官拍手称快。其威风一时无两，即使同为宰相也常常被他呼来喝去，宛如门下走狗，如此威势，比之如今的李林甫尚要强上三分，如此强势的一个大臣，最终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诸位太公可知为何否？” 郭老太公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地催促道：“要讲故事就赶紧讲，讲好了我就同意你们提的事！” “……” 在座众人同时翻起了白眼，裴宽却是带着微笑看了看郭老太公，他对郭老头儿甚是了解，知道这是郭太公已经开始欣赏起李玹了。 李玹微微一笑，继续道：“有人弹劾李昭德，说他私德不正，公报私仇等十数条罪名，则天太后未予理睬，直到有人弹劾他大权独揽，有权高欺主之势，于是则天太后开始对李昭德起了厌恶之心，最终寻了个由头先将其贬官，后来以谋反之名将其斩首。” 说到这儿，李玹看了看诸位老太公，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面前这些睿智的长者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王老太公点了点头，轻笑道：“玉郎请继续。” 李玹一颔首：“如今太子已经式微，但依晚辈所见，圣上还未有废太子之心，自然也不会再放任李林甫对太子打压下去，而李林甫心中却是深知，他打击太子虽然是皇帝的意思，但是太子可不会这样想，所以李林甫与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面，这一点却正好与皇帝的意愿相违背，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打击李林甫。” “而且，如今的李林甫已经是一手遮天，政事堂内完全是他一家独大，皇帝已然对如此局面有所不满，当年提拔杨慎矜便是为了平衡李林甫的权力，而如今，皇帝又确定了一个可以制衡李林甫的人选，诸位长者可知道是谁吗？” 王太公、房太公、杜太公等人还在低头沉思，郭太公却是白眼一翻，谁爱动这个脑子谁动去，他就等着别人说出来，自己还能省点力气。 沉默寡言的萧老太公这时第一个想到，询问李玹：“玉郎所说，可是这段日子里风头甚劲的御史中丞杨钊？” 李玹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杨钊，皇帝十分宠信此人，而且他是贵妃之兄，乃是外戚身份，皇帝对他也不会产生过多的猜忌，自身也算是精明干练。依晚辈之见，将来提拔他来平衡相权、对抗李林甫乃是必然之事。” 萧老太公又问道：“玉郎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拉拢杨钊？” “不！”李玹回答的很坚决：“此人虽然看起来精明强干，其实是外强中干，是个十足的不学无术之徒，我们可以利用他来削弱李林甫，但却不可以与他结为盟友，否则，要么遭他反噬，要么受他牵连，这是必然的事情。” 裴宽这时说道：“玉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利用杨钊打击李林甫的势力，然后我们再寻机会将自己的势力再次填充入朝堂之中，但是我想，能够让我们达到这个目的的人，非玉郎莫属，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郭老太公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指着李玹说道：“小子，你运气不错，老头子我看你很顺眼。” 裴宽强忍笑意，这老头子的脸怎么能这么厚。 太原王老太公抚摸着胡须，说道：“玉郎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老夫便和裴老头儿一起赌上这一把。” “弘农杨氏，同意。”杨光程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一半，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几个老头心里撇着嘴，你杨氏马上就要和人家做亲家了，能不同意吗？这小子满嘴的废话，当真是岂有此理。 萧老太公思索良久，也是一咬牙，点了点头。随即，房太公、张太公、柳太公、杜太公在心中权衡了半天之后也终于点头同意。 李玹倒是没什么，只觉得说了半天的话口干舌燥的，杨黛儿却是悄悄地拍了拍丰满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李玹时，她的目光不禁充满了眷恋、欢喜，还有崇拜。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男人将掌握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这是真正的力量，能够化沧海为桑田、影响整个天下的力量。 河东裴氏、河东柳氏、太原王氏、清河房氏、京兆杜氏、襄阳张氏、太原郭氏、兰陵萧氏还有弘农杨氏。九大千年世家门阀从今日起，将成为他最忠实的盟友，尽全力支持他，这该是有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 而相应的，他要为这份力量的来源作出一定的贡献，那便是：打倒李林甫，扶保太子，将九大世家在朝堂上的利益无限放大。 从今日起，他便也是这个庞大的世家同盟中的一员，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强化世家，也就是强化他自己的力量。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李玹的表情，淡然、从容，却有着一丝忧虑。 毕竟，他还是大唐宗室。 于是他缓缓说道：“诸位太公，晚辈首先要说明一件事。” 老头子们纷纷看向李玹，行了一个注目礼。杨黛儿微蹙着娥眉，她知道李玹想说的是什么事情。 只见李玹说道：“晚辈只想请诸位长者明白一点，那边是，李玹乃是大唐宗室，扳倒李林甫，扶保太子乃是为了大唐的社稷着想，但是晚辈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是皇帝的侄子，而且皇伯父对我很好，李玹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有损于大唐社稷，有亏于大唐皇室的事情，李玹绝不会做，若是长者们有所疑虑的话，李玹这便告退。” 老者们看向李玹的目光明显变了，从带着一丝对晚辈的欣赏，变成了敬佩。懂恩德，不忘根本，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仍能保持本心不变，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才是让他们敢于放心的托付大事的人。 几位老太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裴宽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唐的社稷安定与否，皇家的统治稳定与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我们世家的发展，玉郎与我等已是同舟共济，我们绝不会教你为难便是。” 李玹脸上的一丝疑虑终于消失，他郑重地向老太公们一躬身：“既如此，李玹多谢老太公们的赏识与信任！” 老头子们纷纷抚摸着胡须笑了起来，坐在主位上的站起身裴宽举起案上的茶杯，对众人说道：“来，诸位，我等以茶代酒，以庆今日之喜！” 下面七位老者与三位年轻人皆是站起身来，拿起桌上茶杯，同声道：“请！” 一口饮下充满芬芳的清茶，众人皆是相视一笑。 在座的谁也不知道，今日这一茶之盟，竟奠定了在座的九大世家后来百余年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