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危险的圣诞前夕
12月14日,奥地利皇后伊丽莎白经历了一次真正的危机,险些儿送了命。 在贝莱加尔德夫人的陪同下,伊丽莎白皇后乘坐马车前往舍恩布罗因。驾驶马车的骏马都是皇家马厩里最性情温顺的,可是,在马车驰上直通舍恩布罗因的玛丽亚希尔费大街时,有一匹马突然咬断嚼子开始狂奔,其余三匹马也很快溜缰了。马车夫首先从车上被弹了出去,贝莱加尔德夫人吓得面如土色,想从已经无人驾驶的马车上跳下去。伊丽莎白相对来说比较镇定,拉住贝莱加尔德夫人不让她跳下去。 随行的侍卫们不知所措,骑着马拼命驱赶前后行人。一人试图去抓马缰,却被撞下马,险些儿被马踏死。 路上不知名的一位赶车人看到这种情况,迅速把自己的马车横在街道中间,堵住了马车的去路。马车剧烈的颠簸了几下,终于停住了。车上的辕木已经破碎,幸而皇后和女伯爵安然无恙。两人脸色苍白,惊魂未定,换乘一辆出租马车返回霍夫堡宫。 最先接到消息的瑞恩斯坦·司穆伯爵也被吓得面无人色:这是赤裸裸的暗杀!皇家马厩的马具都是经过再三检查的,马儿再神骏,也不能无缘无故咬烂嚼子。这一手十分高明,谋杀者根本不会在车祸现场出现。马厩总管是皇帝的首席副官格吕内伯爵,这位首席副官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随即,负责具体事务的皇家马厩副总管立即被宣来,皇家马厩上上下下陷入了水深火热的证明自己清白的风潮中。 弗兰茨·约瑟夫被这事也吓了一大跳,既然有皇后的侍卫队长负责查清马匹脱缰的事情,那便就只将注意力放在皇后的身体上。紧急召来太医为皇后检查。 这一天的稍晚时候,奥地利皇帝听到了期盼已久的消息:伊丽莎白又怀孕了。 这是奥地利全国人民都想听到的消息。 上午的马匹脱缰事件级别上升,变成了暗杀未遂。破损的马车拖回维也纳,经查,嚼子上确实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瑞恩斯坦将当日随同皇后出行的几名侍卫全都痛斥了一顿。 有关人等又被关、被辞退了一批,这样一来,皇宫内外几乎全部换上了新人。 索菲皇太后欣喜的写信祝贺儿子,并委婉的请求伊丽莎白能够允许她返回国内。弗兰茨倒是很想让母亲回国,小心翼翼的询问茜茜的意见:“茜茜,你瞧……mama真是很想回维也纳啊。” “……”伊丽莎白皱眉:长时间放逐太后,并不是媳妇的光荣,可是,让这位难缠的婆婆回来,也就意味着新的麻烦的出现。伊丽莎白已经很不愿意再同婆婆争斗了,这毫无意义。 “还是过些日子吧,现在是冬天,等春天天气暖和了再接mama回来。这对mama的身体也有好处。”拖得一天是一天。 这次怀孕,伊丽莎白的妊娠反应很强烈,孕吐令她食欲不振,睡眠不足,脸色很不好,精神状态极差。跟着来的最大变化就是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被责备过,人们一边惊诧皇后居然也有脾气暴躁的时候,一边体谅的认为这是女人怀孕后的正常反应。仆人和侍从尽量避免出现在皇后面前的次数,就连瑞恩斯坦也不太敢在皇后面前出现的太多。 唯一例外的,自然只能是我们的皇帝弗兰茨。 “茜茜,你不会……你不会是不喜欢mama吧?” “不是……当然不是。”伊丽莎白立即矢口否认:“索菲姨妈是你的母亲,我爱你,当然也爱你的母亲。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呢?我亲爱的弗兰茨?” “我只是——” “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传闻?”伊丽莎白轻笑。 弗兰茨有些不好意思:“是的,虽然我不相信那些传闻,但是……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才是最讨厌的呢。”伊丽莎白不满的道:“虽然这种情况实际上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我很不喜欢奥地利的贵族们只把眼光放在皇宫之内。这个国家需要这些老爷们的地方,可不怎么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哎,这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弗兰茨对现状很能妥协,这也是很无奈的。年轻的帝王刚坐上宝座的时候,也曾雄心壮志想要力挽狂澜,试图改变垂暮帝国奥地利的颓势,但是……经过这几年的统治,他逐渐看清了,要挽救这个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拖延帝国末日的来临。 而真实的世界中,弗兰茨·约瑟夫最终还是不得不痛苦的看着奥地利走向瓦解。他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妻子,最终失去了整个国家。如果按照这一点来看,弗兰茨·约瑟夫是一位悲哀的君主,是一个可怜的丈夫和父亲。他的失败,是整个时代的必然,而并不能归咎于他的能力。弗兰茨并非无能之辈,至不济他也是个守成的君主,只是生不逢时。大时代的*毫不留情的碾碎了他的国家与他的人生,他在孤寂中走向死亡。 “没有不能改变的,就看你改革的决心和力度了。”伊丽莎白暴戾的道:“实在不行,抓一批人,砍了他们的头,抄了他们的家。” 弗兰茨一惊:“茜茜!我相信你不是说真的。” “……好吧,我确实是开玩笑的。说起来,弗兰茨,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新为奥地利的贵族们排序?” “排序?这怎么说?” “奥地利历史悠久,拥有众多的贵族世家,这些贵族世家自恃甚高,有时候甚至不将皇室家族的尊严放在眼里;并且他们守旧、迂腐、态度过于倨傲;他们胆怯,不敢面对战争,却占据了军队中大部分的指挥职位;他们花费太多钱财在衣服、女人和珠宝上面,每年为了出席舞会花费的金币能够养活半个国家的平民;我希望能够出现新的贵族阶层,来取代这些世家。” 弗兰茨一副受惊小兽模样:“取代?我倒不是没想过,只是……你知道,这些贵族世家一向是帝国的中坚力量,目前我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唤起这些人的荣誉感——至少这些贵族们的忠诚是能够保证的。” “皇帝,你真是个好人啊。”伊丽莎白叹气,这好人卡发给弗兰茨·约瑟夫确实实至名归。“你的温柔是人民的福气,却不是帝国的福气。不说远的,就拿路易·拿破仑来说,这家伙分明是个战争贩子。他在意大利煽起民族统一的烈火,在土耳其担任欧洲警察的职务,他对俄罗斯刻意拉拢,对普鲁士暗中示好,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想将奥地利帝国完全孤立起来。他不畏惧战争,并且经过大大小小的战争,培养出了大批优秀指挥官。弗兰茨,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万一法国与奥地利开战,奥地利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不,我并不这么看——我是指你对路易·拿破仑的看法。众所周知,他在青年时代是一名狂热的意大利民族统一分子,但是我并不认为,目前身为法兰西皇帝的他,会想要涉足意大利争端。正如你所说的,意大利是欧洲的最大毒瘤,它的爆发之日,欧洲的格局将会发生变化:一个统一的意大利将会成为欧洲不容忽视的新力量,而这个新生的国家,将会站在法兰西的身边。我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我并不觉得,路易·拿破仑会冒险让奥地利成为法兰西的敌人。”弗兰茨仍然对奥地利的国力抱有天真的自信。 “他是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君主,目前还很难看出来。”伊丽莎白总不能够现在就告诉弗兰茨,日后奥法必有一战吧,那太诡异了。“我希望弗兰茨你能做好战争的准备。” “茜茜,为什么会这样说?”弗兰茨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战争这个词了,“你知道一旦开战,我将要花费多少金币来维持帝国军队吗?” 伊丽莎白白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两年前发行的国家债券原本就是要用于军队开支的,后来虽说没用上,但是也花的差不多了。奥地利的国库从来就没有达到过一个令人满意的标准,一旦开战,奥地利就会再次陷入经济危机。” “是的,经济一直是奥地利的软肋。”弗兰茨唏嘘不已。 “那么……再发行国债吧。” “……好像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要不,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一下罗斯柴尔德家族……” “……”弗兰茨的眉头皱了又皱。 **** 伊丽莎白皇后召见亚历克斯·冯·瑞恩子爵。 “瑞恩子爵,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一个汉诺威人,在普鲁士军队服役,我想知道,普鲁士的军队系统有什么过人之处?” “尊敬的皇后陛下,我想这个题目,应该可以写出一篇足够长的报告。”亚历克斯表情冷峻:“如果抛开普鲁士的全民基础教育不谈,仅仅只是普鲁士的军校,就已经能够跻身欧洲最强的军校之列。威廉四世广招德意志邦国内的优秀人才,举凡与军事有关的学科,都会在普鲁士军校设立科目,这使得大批聪明然而家境贫穷的年轻人为了学习知识而进入军校;这些年轻人大部分最后都进入军队,或者留在军校。”
“是的,这个我听说过。”伊丽莎白点头。普鲁士的军校几乎聚集了当时德意志邦国所有精英——科学家、军事理论研究者、后勤指挥官,当然,还有毛奇(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日后将其发扬光大的参谋这个科目。 “我知道皇后陛下您在奥地利选拔青年军官出国进修,这是好的计划,虽然两三年之内不能看到太大效果,但是,我想这就是帝国军队的基础。” “我听说,你是克劳塞维茨将军的再传弟子。” “是的,陛下。虽然我不可能有幸聆听克劳塞维茨将军的讲课。刚过世的赫尔穆特·卡尔·伯恩哈德·冯·毛奇也十分推崇克劳塞维茨将军,目前普鲁士军队的将领中,有很多人也十分重视《战争论》这本书。我想,这是克劳塞维茨将军应该得到的荣誉。” “战争论……这书我也看过呢。” “啊,陛下!”亚历克斯显然觉得不能理解:这种书,竟然会有女人看过,并且还是娇滴滴的皇后。 伊丽莎白娇媚的横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看吗?”当然也不会是仔细的看,无聊的时候翻翻而已。不过既然一早就知道,毛奇十分看重这本书,《战争论》便作为必备课外读物,发放给出国进修的青年军官们。这些青年军官们,不仅仅是学习各国的指挥系统,还要去学习在后世非常重要的参谋制度。这些学员大部分集中在法国和普鲁士,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头脑灵活的年轻人。 “跟我说说参谋制度吧。目前欧洲的参谋制度,参照奥地利军队的来看,简直不值一提。”伊丽莎白摇头:见识过现代化军队的参谋制度,19世纪的参谋本部,基本上仍然只是一个稍微专业一点的后勤军需总部,要直到毛奇担任了普鲁士陆军的总参谋长之后,现代参谋制度才逐渐建立、完善起来。 ——如今,毛奇已死,普鲁士的参谋本部再也不会成为现实。当然,普鲁士还会有能人出现,只是现代参谋制度的出现,将不再由普鲁士实现。 亚历克斯简略对比了普鲁士与其他国家的参谋本部的差别,并表示,将尽快提交给皇后一份尽可能详细的报告。 “皇后陛下,我很欣慰的看到,陛下对于目前的军队现状了解的不少。武装军队,完善军队内部组织,都是为了增强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皇后陛下,您应该明白这个原理:战争仅仅是手段,是获得政治利益的手段。无论如何战争都不会是目地,我们需要战争来达到某种目的,有时候是领土,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尊严。” 伊丽莎白嫣然一笑:“我不懂这些啦,政治、战争,我都不想了解的太多,但是既然我如今身为奥地利的皇后,多多少少都应该了解一点。” 亚历克斯也了然的微笑。他自然不相信这位拥有远见卓识,能选拔青年军官出国进修的皇后陛下,如她自己声称的那样“不懂政治军事”。他也不去揭穿皇后这赤裸裸的谎言,既然皇后陛下打定主意只做事不求虚名,那就是属下们的福音了。 亚历克斯·冯·瑞恩子爵,看上去要比那位皇后的侍卫队队长沉稳可靠些,年纪不大,却相当睿智、冷静、客观。他非常有计划性,这是日耳曼人的民族特性,这也是真实历史中普鲁士的参谋制度能够被极好的贯彻执行的缘故。 有关欧洲各国军队参谋制度对比的报告很快被送到伊丽莎白皇后的办公桌前。 皇后召集亚历克斯·冯·瑞恩子爵、瑞恩斯坦·司穆伯爵、奥尔夫·哈利·冯·文斯特男爵、夏普·布雷恩子爵开了几次会议。针对于奥地利帝国军队的各种弊端以及解决方法的报告堆在各人面前,各种不同的概念在瑞恩斯坦的会议厅内飞来飞去。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才俊,自认为自己的建议都是最好的,每个人都拿出成堆的理论和数据来支持自己的观点。 当然,最后还是要皇后陛下拍板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