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愚昧之人
杜云望着那个给自己带来噩梦的身影,脸色变幻不定,神情异常复杂。 “云师兄,萧……”慕容沛目光忧虑,想要开口劝解。 “师妹不用说了,我知道轻重。” 杜云抬手阻止她,说道:“何问柳才是大敌,为兄分得很清楚。不过从长远看,此人亦不容小觑,况且他有辱我之仇,焉能不置之不理。” 慕容沛轻声说道:“萧兄在书楼指出何问柳的阴谋,对师兄也有所帮助;何不化敌为友,岂不是更好。” 紫云城什么人都有,唯独没有傻子。书楼中发生的事情,不过片刻就传遍道院,杜云自然能够知晓。得知何问柳将自己被萧十三郎一招击败的消息当众说出,杜云七窍生烟,怎会不明白其用心。 岭南与河东,历来就是道院学子中的两大势力,因为在紫云城,他们才不敢公然相斗,假如放在外面,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容调和。 杜云所率的岭南群修,原本就在争斗中稍处下风;之所以如此,与主将修为不无关系。 而在岭南内部,因为有着岭南第一修称号的何问柳进入道院,此时正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消息,对杜云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用问,何问柳已经着手准备夺权,利用其声望与财力,开始对杜云身边的人进行侵蚀诱反。这种行为不仅仅是为了道院争宠,更有着极其复杂的宗门乃至国家背景,是道院也无法阻止的必然。 十三郎一击败杜云,便被卷入这个漩涡,是他没有预料到也无法预料的结局。换句话说,他不自觉的已经站了队,不管愿不愿意,皆非自己所能左右。 然而因为上官馨雅的关系,何问柳并不打算收拢萧十三郎为其助臂,而是借力打力,以压制他作为抬高自己的阶梯,并进一步让杜云陷入深渊。书楼里的那番话,真正的中心只有一个,一击败杜云! 结果,十三郎当众叫破,并逼迫何问柳缴纳罚金孤身离去,无形中打压了何问柳的气焰,等于变相拉了杜云一把。毕竟来说,打败杜云的是十三郎,何问柳虽享有盛名,战力如何终究没得到验证,只要他没有当众将十三郎降服或者击败,这个面子都不可能捞回来。 而在杜云这边,他第一时间向慕容沛质疑,同时怀疑可能是萧十三郎自己将消息散布出去。奈何查来查去,最后发现竟是自己信任的一名心腹主动向何问柳投靠,这才与慕容沛重归于好,并急于提高修为重聚声势,与何问柳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对抗。 假如不能进入内院,杜云迟早会返回宗门,因此,若从根本上考虑,他与十三郎之间不过是误会,何问柳才是本质矛盾,永远都不能化解。 “化敌为友?你觉得可能么?” 杜云冷笑一声,随即察觉慕容沛神情暗淡,内心微动,放缓语气说道:“师妹心地善良,但你不明白,化敌为友这种事情,是要双方都愿意才行得通。” 慕容沛惊喜说道:“师兄是担心萧兄记仇?不会的,上次我便问过,他说过不会。” 听了这句话,杜云心里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面孔抽搐强笑说道:“师妹放心,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师兄定然忘却此事。” 不待慕容沛再说什么,杜云抬手拂了拂她的秀发,认真说道:“师妹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为兄这里,自会与萧……他解释。” 慕容沛担心说道:“师兄一个人?要不要我帮着说一说?” 杜云眉角跳动了一下,温言道:“师妹有所不知,这种事情,有旁人在反而不好。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慕容沛听出其言语中的不愉之意,不好再说什么,遂叹息一声与杜云作别,自顾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这边杜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缓缓转过身形。 “萧十三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杜云深吸一口气,举步走向禁楼。 …… …… “一沙能成世界,一水可纳苍穹!” 十三郎凝视着台阶,心里闪过鬼道对禁制所做的总结,感慨万千地想着。 从正午到傍晚,他只对这句泛泛无所指的话初有明悟,至于禁制本身,依旧徒然而无所知。 台阶布满灰尘,还有一些碎石渣土散落无序,看似肮脏不洁,实则自有用意,皆为禁法。 这就是他的收获,足足观察思索了一个下午的全部收获。 …… …… 道院有风,风吹沙土必有尘,然而那几层台阶却形成一小片禁区,任春风妩媚春意多姿,巍然有如山石。 那土,那沙,那颗颗微小到几不可视的尘埃,都仿佛被粘在石阶之上,没有丝毫颤动。 那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一阶一界,一禁一界,浑然有若天成,不容侵扰。 若有外物强行破入,便会受到排斥、挤压、绞碎,乃至碾成虚无。 威力或许有限,规则已然形成。 第一层台阶只有一道禁制,越过它去看第二层,目光便会受到阻碍;每一层都会对下一层掩护,非造诣高深之人,不可透视。 它的构造并不复杂,十三郎即可轻松布置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布置的禁法徒有其表,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每一处凸起与凹陷,每一块沙石的角度与取向,每一条纹理的粗细都有无法描绘的用意,与无法形容的妙趣。神识浸入后,简单的线条不再简单,包含着不知多少种变化,还有杀机。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乃至日月星河,皆可用为禁!” 鬼道在禁法上的造诣或许不深,然而修为到他这种程度,看待事物早已不再流于表面,远非十三郎所能比。 感慨过后,十三郎心神为之震动,渐渐为之痴迷。他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负累,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些符文与线条,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沙土尘埃。 不知不觉,他开始在身边模拟,挥手释放出缕缕灵力,尝试布置出如台阶上的那个简单禁制。 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 …… 这个禁制太简单了,简单到仅有十余条灵线,还有几个不知作何用意的块形,或者说是拥挤;当然,还有那些沙土尘埃。十三郎首先将精力集中到线条上,只求能够完全模拟,逐寸了解其变化。 这种做法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甚至有些愚蠢。因为禁法本为一体,若是单独隔出一两个线条,便不能维持自身不受外界干扰,灵力会很快消散。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十三郎不得不持续输出灵力,以维持线条的稳定。 这种低级禁制对灵力的要求并不高,假如按照正常情形,十三郎挥手成禁,连续布置百八十个也不会觉得疲累。然而换成现在这样的方式,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在干的是一件何等繁重,又是何等憨愚的工作。 维持灵力输出不难,难就同时维持多条,还要保持稳定。而这样做的结果,非但法力流失是正常设禁的数倍,对神念的消耗更是达到极为恐怖的程度,让他难以承受。 一道两道无所谓,三条五条也能支持,然而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十三郎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幻境,脑海中全是晃动的线条与符文,神念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怎么都无法阻止。 稍一分神,勾勒灵线时没有控制好力度,禁制在即将成型的瞬间轰然碎裂,伴随着一声巨响,十三郎的身体侧向飞出,狼狈不堪。 因为要集中精力,十三郎没办法再考虑防护,仗着rou身强悍,这种低级禁制不能奈何他分毫。不过在第一级台阶……准确的说是连第一级都还没踏上就别弹飞,不说旷古掘金,怕也是极为罕有之事了。 有些悻悻地站起身,十三郎晃晃脑袋,继续之前的所为。 …… …… “嘭!” 十三郎的身体再次飞出,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禁楼前呈现一幕奇景,一名堪称丰神俊朗的少年蹲在地上,仿佛在石缝里寻找蚂蚁,神情异常专注。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石头一样弹飞,然后再来,然后再次弹飞。 到后来,他索性连灰尘也不再管,刚一起身就回到原地,重复那个看似没有尽头的过程。 衣服变得肮脏,发髻变得散乱,十三郎脸色渐渐暗淡,眼里布满血丝。仅仅半天功夫,他就仿佛十天半月没有睡觉,疲惫憔悴不堪。 此时若有人用神念查看,会发现十三郎充裕的法力几尽枯竭,手掌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竟然在轻轻颤抖,好似得了鸡爪疯一样。 终于有一次,他将最后一条灵线送出,与之前的那些线条组合到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最最初级的、任何筑基修士都可随意施展的……禁制! “我x!” 披头散发的十三郎再次爆了粗口,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下来,不住喘息。 “不知所谓!” 一道阴郁冷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十三郎愕然抬头,发现杜云不屑地望着他,冷漠地声音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靠的只是炼体天赋,若论修行,根本是个白痴!” 不等十三郎回话,杜云抬腿踏上石阶,稳步前行。 台阶之上,竟无一丝反应。 …… …… 这一章的视角有部分切换,我主要想表达的是,生活中,你我皆是杜云,至少是一部分。 心胸狭隘、嫉恨自私,还有些别的。 不是吗?请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反省一下吧试试。 依旧恳请,各种恳请! 老枪!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