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熟悉公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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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李潜摆出一付漫不经心的表情道:“种植苜蓿喂养驿马在某些地方不合适吧?况且马也不能只吃苜蓿。” 贺彬之点点头,“郎中说的不错。为了让马膘肥体壮除了用苜蓿喂马还须加上其他东西,比如豆、麦。” “哦?据李某所知朝廷并不向驿站拨付豆、麦。那喂马的豆、麦从何而来?” “驿站可以用苜蓿向百姓换。因为用苜蓿饲养牲畜还是比较省钱的,所以饲养牛马杂畜的百姓也愿意用豆、麦换苜蓿。以前很多驿站都这么干。” 贺彬之说的这些情况李潜以前在佑川驿馆干驿卒时也都知道。他当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互通有无本来就值得提倡,何况是为了养好驿马。 贺彬之继续道:“当然,用苜蓿换豆、麦是一种办法,另外一种办法就是将四顷土地中划出一些来种植豆、麦。这样收获的豆、麦除了喂马驿站还可以自用。”说到这贺彬之顿了顿,抬头望了李潜一眼,“其实这两种办法现在很少有驿站在用,绝大多数州县城外的驿站都是将一大半养马的土地用来种植豆、麦。有的驿站根本就不种植苜蓿。” 李潜惊讶,“若不种植苜蓿拿什么喂马?” “杂草佐以少量豆、麦。” 听到这李潜立刻明白贺彬之刚才为何犹豫了。贺彬之说的这些已经违反了律法,朝廷若追究起来驾部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在此之前李潜还得把问题继续往深处挖,“少量豆、麦?四顷地能种出多少豆麦?” 贺彬之道:“不同地域产量也不同,按少了算一顷地能产豆七八百斤,产麦三千斤。” “那全国有多少驿站?一般驿站有马多少匹?” “按律每三十里一驿,现在天下有驿站一千四百三十九个。其中陆驿一千一百零七个,共分为三等。上等每驿配备马75至60匹不等,中等驿配45至18匹,下等驿配12匹至8匹。全国的驿马加在一起约三万匹。其中上等良马五千余匹,中等马近万匹,劣马一万五千多匹。另有驴、骡、骆驼等牲畜近万只。” 李潜暗自盘算了片刻,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如此说来全国仅驿田就有两百多万亩?” 贺彬之轻轻点头,“武德六年统计全国有驿田两百三十万亩。不过多数是下等田,另约有三分之一是中等田。没有上等肥田。” 李潜略一估算,这么多土地若种植粟、麦的话每年产粮食达4亿斤,若折算成钱至少得两百多万贯。他急忙问道:“这一千四百三十九个驿站中属于州县的有多少?” “驿站属于州县城内的不过五百余个。” 李潜暗暗心惊。位于州县城内的驿站其驿田属于府衙、县衙管理收益自然也归衙门支配。比如佑川县驿馆,它的驿田就由佑川县令支配。剩下的那些州县城外的驿站则归驿将管理,驿将都是由当地的豪门大户担任,也就是说一百多万亩土地其实都被这些豪门大户控制着。 李潜思忖了片刻问贺彬之,“刚才你说那些驿站用杂草佐以少量豆、麦来喂养驿马,那驿田收获的粮食是不是都进了驿将的口袋?” 贺彬之点点头,“绝大多数是这样,只有少量驿将会拿出一些来分给驿丁驿卒。李郎中,您想想看,那些豪门大户在地方上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没好处他们为何甘愿不要俸禄放下身段去做驿将?” “也许他们觉得驿将是官身呢?” 贺彬之摇头,“驿将只是个临时的官家身份且不入品级,比之县衙的皂隶强不了多少。那些豪门大户若想谋个官身只需向朝廷捐些钱粮即可谋个散官,这个散官可是终身的,他们没必要图驿将这种临时的官身。” 李潜轻轻点头,看来那些豪门大户干驿将的目的就是冲着驿田去的。想到这他暗自庆幸,多亏自己询问了贺彬之,不然日后驿传改革推广起来肯定会将好事办砸了。试想,现在大多数驿田已被豪门大户占据,自己若推行改革岂不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人还怎么可能会与自己一条心?改革怎么可能取得效果? 李潜暗暗思忖,看来得想办法将驿站全部收归官府。州县的驿站有正式官员管理还好说,只要一道圣旨便可。其他驿站可就难办了,仓促之间到哪里找那么多人来接管?李潜眉头紧皱食指轻轻敲击着几案苦苦思忖。 贺彬之见状低声问道:“郎中还有别的事吗?” 李潜从思忖中清醒过来笑了笑,“没有了。多谢贺令史。今日听你如此说李某长了不少见识。” “不敢。不敢。郎中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告退。” 贺彬之走后,李潜正在思忖,张希元忽然在门外求见。 李潜起身将张希元让到房中。 两人落坐后张希元道:“想必郎中适才也听贺令史说了驿田的事。” 李潜没有否认点点头,“看来张兄也早知此事。” 张希元坦然道:“此事由来已久,早在隋朝便已成定例。此前兵部也曾因此专门上过奏疏,只是战事频繁朝廷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哦。张兄可知此事的危害?” 张希元点点头,“驿田收益尚在其次。单说驿马这一块,驿马若饲养得当每年的死损怎么如此多?郎中有兴趣可查阅历年的文卷,武德七年全国驿站报死损驿马近两千匹。虽然其中多数是劣马不过也太多了些。” 李潜眼睛一亮,“莫非其中有诈?” “其中的伎俩无非是以次充好,报的是劣马死损,其实劣马成了中马,中马成了良马,最后消失的却是良马。” “流向哪里去了?” 张希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按律,劣马死损应补充相应的马匹,事实上多数驿马都来自官办的牧场。良劣之分不过是牧场管事一句话的事。驿站每报一匹马死损朝堂便损失两百贯。这还只是劣马的价格,若是良马最少也得一千贯。” 李潜试探着问道:“驿将?” 张希元微微一笑,“郎中何必明知故问?” 李潜不由得暗怒,“此事为何没人监管?” “郎中,不是没人监管而是难以监管。驾部只有三十多人,若每个驿站报死损都派人前往验看,岂不把我等都累死?至于责成地方验看,那些驿将早已把相关人等打点好了,岂会留下什么证据去让我们抓?”
李潜默然无语,许久才道:“此事当从长计议。张兄若有良策一定要先与李某商议。” 张希元道:“郎中放心,张某省得。”言罢便起身告辞。 张希元走后,李潜便翻看起文卷。果然如张希元所言那般,每年很多驿站都会报驿马死损,多的有三五匹,少的也有一匹。这些驿站绝大多数都不在州县城内。再翻看牧场的文卷便能发现所有报了死损的驿马次年牧场都重新补充。仅武德七年死损驿马达两千匹,按平均每匹马五百贯算,单这一项驿传系统就消耗朝廷一百万贯,再加上朝廷每年拨付的一百多万贯其他费用,还有驿田产粮所得的一百多万贯,驿传的开销实在大的惊人。李潜暗忖,李世民肯定知道驿传花费巨大,只是驿传乃朝廷的耳目喉舌不可或缺即便费钱也不能裁撤所以他明知如此也只能先忍着。想到这,李潜立刻明白为什么李世民听到他谈到驿传改革时会那么兴奋了。 明白了驿传的弊病李潜既担忧又兴奋。担忧是怕改革的阻力太大,实现不了对李世民的承诺。兴奋的是若改革推行开顺便还能解决了驿传的弊病,所取得的效果绝对惊人。不过现在的李潜如趴在玻璃上的苍蝇一般,前途一片光明只是找不到出路。 李潜沉下心来仔细思忖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张希元进来道:“郎中,杨侍郎来了。” 李潜赶紧起身迎到门外冲杨德**手,“不知杨侍郎驾到未曾远迎,还请杨侍郎恕罪。” “无妨。杨某正巧路过看到李郎中还未走便进来坐坐。李郎中莫怪杨某唐突哟。” 李潜立刻明白杨德中这话是张希元听了。他以为张希元还不知道他来的目的,岂不知李潜早就告诉了张希元。 张希元连忙道:“既然两位有事相谈,那下官就告退了。”言罢便拱手而去。 待他走了,杨德中道:“李郎中,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李潜点点头告了个罪,回房收拾了一下便与杨德中离开。来到衙门外,李潜告诉临时充任长随的老许,他今日有事让老许先回家说一声免得麦紫澜担心。老许领命留下庄小虎随身伺侯李潜自己先回家通报。 杨德中带着李潜打马离开兵部衙门,上了朱雀大街没走多远便拐弯,李潜仔细一看发现两人来到了平康坊。 “杨侍郎,咱们这是去哪里?” “呵呵,李公子跟杨某走就是。” 李潜见杨德中故意卖关子不好再询问只能跟着他前行。不多时来到一处院落。李潜看到这院落占地颇为广大,青瓦白墙的院墙也比其他院子要高上三尺,院子大门外摆着一对石鼓,两扇镶了铜钉的红漆大门紧闭着仿佛并不欢迎两位到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