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贫如洗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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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宗际费力咳了几声终于顺过气来。他站起来用力抚了几下胸口,转过身来摆手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李潜仔细看了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发现虽然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看上去如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但以李潜前世急救外科医生的眼光,通过他的面部皮肤的光洁程度能够推断出,他应该只有五十出头。想来是因生活的艰辛和病痛的折磨才让他未老先衰。 李潜还通过梅宗际虽然费力的咳嗽,但却没有咳出痰液的细节推断出他的肺并非脏器病变,而是肺部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所致。想到师父身体这么差还要费心照顾自己,李潜有些心疼地道:“师父,你怎么不找个大夫好好治病?” 梅宗际听了略微一怔,道:“为师都治不好,这病岂是寻常大夫能治好的?呵呵,潜儿放心,为师这病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不要累着就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宏亮地声音,“梅大伯,狗剩哥好些了吗?” “小柱子快进来。你狗剩哥好了。” 砰砰砰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身材高大的小柱子一溜烟冲到李潜面前,拉着李潜的手万分惊喜地道:“狗剩哥,你终于好了,吓死我了。” 李潜看着自己的玩伴和最好的朋友,紧紧握着他的手既激动又满怀感激地道:“谢谢你,小柱子,要不是你背我回来我肯定没命了。” 小柱子憨憨地一笑,道:“狗剩哥你说什么呢。你以前不也经常帮我吗?我帮你是应该的。” “潜儿,你饿不饿?”梅宗际突然问道。 被梅宗际一提醒李潜的肚子立刻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梅宗际听到李潜肚子里的动静,道:“我去煮粥。你身体还很虚弱好好歇着吧。” 李潜连忙掀开被子,道:“师父,还是我去吧。躺久了觉得更乏,起来活动一下反倒舒服些。” 梅宗际有些担忧地道:“你三天水米未进,身子虚弱,还是休息一下,等会吃了粥再活动吧。” “没事,师父。让小柱子帮我就是。不会累着的。” 梅宗际听了点点头,道:“也好,小柱子,就麻烦你帮着他点。” 小柱子连连点头,“放心吧,大伯。” 李潜坐起来向地下一望,只见地上摆着两只草鞋。再看梅宗际和小柱子脚上穿着的也是两只草鞋,而且梅宗际鞋面上的草绳已经断了大半只剩下两根草绳连着,整个脚面几乎全露在外面。李潜没由来的鼻子一酸。 梅宗际注意到李潜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道:“为师已打好了草绳这两天就打草鞋。给你和小柱子也打一双。” 小柱子立刻眉开眼笑,道:“谢谢大伯。还是大伯打的草鞋好穿着舒服。我爹打的草鞋太毛糙穿着扎脚。” 李潜忍住心中的酸楚将腿移下去,牛弼赶紧蹲下帮他穿上草鞋。李潜从床榻上站起来。或许是因起的有些猛了些,他只觉得两条腿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小柱子见他有些摇晃立刻伸手扶住他。李潜怕梅宗际担心他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小柱子的手道:“师父,你去休息吧。一会煮好了粥叫你。” 梅宗际将一切看在眼里,本来想劝李潜多休息可又怕他不高兴,便怕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李潜在小柱子的陪伴下慢慢走到房外。院子很小,东西有十多步宽南北也不过十多步长。院子左侧是一间茅棚,里面垒了灶,灶上放着只铁锅。离灶台不远堆着码放整齐的劈柴和一堆干草。棚架子上吊着几块rou干还有半只山鸡。 李潜来到茅棚,揭开锅盖见里面干干净净。李潜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对小柱子道:“你去生火。” 小柱子点点头走到灶口前坐下。他先掏干净了灶膛的余灰,然后抽了些干草放在面前的地上,再从灶台下的小洞里摸出两块火石打了几下。火石打出的火星溅到干草上,很快燃起了火苗。小柱子丢下火石,抓起干草小心调整方向,等火苗烧旺了才将干草塞进了灶膛然后又加了把干草,等灶膛里的火足够旺了他才取了根木柴塞进去。 小柱子生火时李潜正在找米。茅棚里的瓶瓶罐罐有三个,李潜挨个看了一遍。一个广口小罐里盛放的是熬好的油脂。口略小的那个里面盛放的是褐黄色的粉末,李潜猜测那应当是盐。还有一个大一点的广口罐子,李潜揭开盖子伸手从里面摸了些东西出来,仔细一看发现是粟(小米)。只是这小米实在太差了,不仅有许多谷壳和秕谷,而且还有一些细小的沙粒。这让前世吃惯了免淘米的李潜暗自摇头。 李潜将小米放回去取了勺子,伸进罐子里舀了下。李潜感觉勺子已经碰到了罐子底,拿出勺子来一看却只有半勺小米。看来罐子里的小米非常少。李潜索性拿起罐子直接将罐子里的小米倒进水瓢。倒光了罐子也不过有半瓢小米,连一斤都不到。李潜暗自纳闷,就这点小米能熬多少粥?够他们两人吃的吗? 小柱子见了连忙道:“狗剩哥少放点米,还有五天才赶集呢。” 李潜应了一声,将瓢里的小米倒回去一半,然后有些不习惯地用勺子舀了水倒进瓢里淘米。淘米自然要将秕谷和谷壳扔掉。李潜也准备这样做。他用勺子将浮起来的秕谷和谷壳撇起来刚要倒掉。 小柱子见了急忙道:“狗剩哥别倒。这些都能吃。只要洗一洗把沙粒淘掉就行。” 李潜听了手一颤差点连水瓢也丢了。小柱子见状连忙站起来道:“狗剩哥,我来淘米你来烧火吧。”说着从李潜手里接过水瓢和勺子。 李潜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他没想到家里的日子竟然穷成这个样子。他默默走过去坐在灶前,拿起一根木柴放进灶膛。小柱子麻利地淘好了米下到锅里搅了搅,然后盖上锅盖,问道:“狗剩哥,粥里放些什么rou?山鸡rou?兔子rou?还是獐子rou?” “哦。山鸡rou吧。”李潜心不在焉的道。 小柱子取下棚架子上吊着的半只山鸡,到一旁的木墩上用菜刀麻利地剁成小块,然后加到锅里盖上锅盖。 做完这些小柱子来到李潜身边坐下,道:“狗剩哥,你以前不是经常做饭吗?今天怎么感觉你有些怪?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李潜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望着小柱子道:“小柱子,其实,这次醒了以后我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 小柱子似乎并不吃惊,点点头道:“我听我爹说过,从高处摔下来后,有些人会忘记很多事,有的人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爹娘也不认得了。我爹还担心你也会这样呢。不过,现在狗剩哥你还记得我们就说明你伤的不重。狗剩哥,你说,你什么不记得了我告诉你。” 李潜抓过一根柴火一边摆弄一边思忖该问些什么好。小柱子见他拿着柴火不语,便道:“狗剩哥,这柴火还是你劈的呢你不记得了吗?” 李潜低头看了看柴火又回头看了看那一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劈柴的情景。 “狗剩哥,你看你劈的柴火多好,一根根厚薄均匀而且都是顺着纹理劈的特别好烧。我爹说,你劈的柴火在集上最好卖了。”
李潜点点头,脑海中响起了梅宗际的声音,“不要觉得劈柴很乏味,练功夫就是个乏味的过程。想要练好功夫就得耐得住枯燥乏味。不要小看劈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劈柴要顺着纹理劈,要把握好劈下去的力道。力道大了浪费,力道小了劈不开。要把力道用的恰到好处,既能劈开木头又不浪费,这样才不觉的累。斧头劈下去时胳膊别伸的太直,这样不容易控制力道。劈的时候要放松身体,动作不要那么生硬。要找准位置劈,每一根木柴都要厚薄均匀。等你练到用斧头跟用筷子一样轻巧准确才算略有小成。” 原来是这样。李潜恍然大悟。师父叫自己每天不停地劈柴原来是通过劈柴来练功啊。他取过两根木柴比较了一下,果然厚薄均匀而且纹理不乱。李潜暗忖,看来自己劈柴的功夫的确不错。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达到原来的水准。 李潜将木柴放进灶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小柱子道:“小柱子,你说这些柴火能换多少粮食?” 小柱子打量了一下那堆木柴,盘算片刻道:“我听我爹说过,现在得五十斤柴火才换一斤粮食。这堆柴火大概有两百斤能换四斤粮食。” 李潜大吃一惊,“这么少?” 小柱子道:“这不算少了。两个月前要一百斤柴火换一斤粮食呢。眼下马上就该耕种了粮食便宜了些。我听我爹说,等秋天粮食收获以后,只要三十斤柴火就能换一斤粮食了,而且还是很少有秕谷和沙粒的好粮食。” 李潜指着棚架子上吊着的rou干道:“那用这些野味换呢?多少能换一斤粮食?” “这些野味换的话大概也得五斤换一斤粮食。” 嗯?前世过惯了rou比米贵的李潜听到这个比例吓了一跳。问道:“怎么粮食比rou还贵?rou不也能填饱肚子吗?” 小柱子摇头,道:“在咱这个山沟沟里别的没有就是野味多,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再者天热了,野味也没法放的久。粮食就不一样了,能放好些年呢。现在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太平,自然能放时间长的粮食比野味值钱了。” 经小柱子这么一解释李潜释然。他继续问道:“那皮子值钱吗?” 小柱子摇头,道:“那些兔子皮、獐子皮、鹿皮都不怎么值钱。不过,听我爹说狐狸皮很值钱。可是得要没伤痕的。皮子上要带伤价格就会低的多。” 李潜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些。他之所以要记住这些,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好好活下去。有位哲人说过,人要思考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生还是死的问题。一个是如何生或死的问题。 生还是死,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过这用不着李潜再费心了。因为老天爷已经为李潜做出了选择。前世已死的李潜重新在这个世界活过来,这便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他还在生还是死这个问题上纠缠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 如何活才是李潜需要cao心的问题。看了眼前的景象,李潜除了心酸还是心酸。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见了底的粮罐,师父一声声努力压抑着的痛苦咳嗽如同一块块石头,压在了李潜心头让他觉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