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整兵齐待欲摧城 （3）
暗黑的环境看不到人，只能依稀看到灯笼中似明似淡的烛光，压抑的气息层层叠叠。 你都不知道此刻身在的是鲜活的人间还是森幽的魔狱。 原荒之林静的极富邪力，而石惊烈此刻也很搭边这种异样的气氛。披着斗篷走路，很像一个有着大魔法术的巫师。 前方漂浮有数团蓝色和绿色的火焰。 二人目力极好，自是瞧不会错。他们再向前迈步，蓝火和绿火仿被感召，纷至向他们扑来。 常名将欲拔刀。 “那只是鬼火，烧不死人的。有鬼火现，我们的目的地也就要到了。”石惊烈镇定地说着。 他加快脚步，常名亦是大步跟上。很快，他们就到了鬼火的出处。 断壁颓垣一地，闲带排排斑杂的坟墓。 烛光照去，肃冷得无处话凄凉。 原荒之林深处居然匿有这样一处遗迹，常名好不费解。 “这里阴气太重，可见死过不少人。”他道。 “何止是死过不少人，这里原本可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如不是有人立起坟墓，现在只会是更加阴惧。”石惊烈道。 这些坟墓是老坟，常名看不出具体年月，却也能锁定在百年之内。 坟是老坟，也都尽是无名之坟。而坟的主人，也都个个变成了无名野鬼，只待夜幕落下，出土诉苦。 石惊烈径直走到坟群里最宽大的一座坟墓前，对着伫立的墓碑敲了十下，少时，墓碑抖动了一下，坟山便缓缓分开，地上出现了一道地门。 常名很很吃惊，不过他也很聪明，知道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也就低着头，跟着石惊烈走进地道。 阶梯不算深，而底部，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人含笑等候。 “屠兄，我来得不算晚吧。”石惊烈道。 “不晚不晚，石兄来得恰恰正好。呵呵呵……”屠净笑道。 “这位是？”屠净扭头看向常名道。 “我是……”常名刚启口就被石惊烈打断。 石惊烈道：“他是我的属下。” “哦。”屠净也不多想，“石兄，这边请。” “屠兄请。”石惊烈道。 在屠净的带领下，石惊烈师徒来到了一间地下大室厅。 特别的宽敞，这间地下室厅。 室厅里，除了司马城酆，还有密密麻麻的黑甲人。 “石兄，我的这些黑甲人如何？”屠净道。 “这数百名黑甲人当是不凡，尽皆决死之士。”石惊烈赞叹道。 “他们可都是我精心栽培出来的顶级刺客。此刻他们一个个杀气收隐，可一旦释放出来的时候，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屠净神色得意。 “在我看来，他们最厉害之处，是他们个个都不是人，而是‘鬼’。一个人若是将自己当鬼而非人，那么这个人就什么都不会觉得可怕了。”石惊烈沉吟了道。 “哈哈哈哈！”屠净扬声高笑，“石兄果真一言中的。” “箫金刚是否已死？”石惊烈转而问道。 “那是自然。只不过明鹏楼会是被一个后天剑客给一窝端了去，而且箫金刚自己也还被击成重伤。当然最后也让我屠净捡了便宜，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杀掉。”屠净说起，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后天剑客？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跨境界而战，江湖何时出了这种人物？”石惊烈讶然一惊，又对之一脸迷茫。 “不管了，我相信那个剑客还会再现身的，总之能杀掉箫金刚就是好事一桩。哼，不过话又说起来，箫金刚也是活该，谁叫他平日里只知道吃喝享乐，且太过放纵手下，弄得明鹏楼的人全是草包，遇到敌袭也无怪全无办法。”屠净冷道。 在旁的常名心下巨为震惊：“原来此人就是天鹏会的屠净，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他杀了同帮的箫金刚已是等同叛帮，他究竟要作甚……还有他私底下培养这些一等一的刺客，并且在这个时候叫师父到这种隐秘的地方会面，难道……他要……他要……” 常名不敢想象下去了，总之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然掉入了一个风云大漩涡，摆脱不得，只能被卷得越来越深。 ……既然如此，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要自己能学到绝世武功，变强自己，方可有保全之机。 常名一阵矛盾之后，心下一冷横，眼神变得出奇坚定起来。 石惊烈呢，虽然是和屠净交谈，但他也暗暗注意常名。常名短短之间的心理变化自然是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暗暗松了口气，感到欣慰。 他很了解屠净的为人，若是有人在这种时刻意志不坚定，出现跑路或者拖后腿的情况，屠净是一定会将其杀掉以免后患，这是一定的，甭管何人。 乱世英雄起，谁若能把握机遇，封侯拜相甚至逐鹿天下都不是幻想。放之江湖亦是一般。 飞武帮这种小都不能再小的帮派，不搭上乱变的江湖这趟顺风车的话，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石惊烈不指望常名能加入他的魔刀宗，但却乐见常名能传他衣钵之后壮大飞武帮，成为刀界新一代的大佬。 原本他希望四大金刚可以做到，但到头来发现，四大金刚的资质心性均有瑕疵，愣是无一人可以接班，不得不引为憾事。 沉默时间结束，屠净又道：“石兄，你的人马能否准时就位？” “放心，我已让我的两千人化整为零潜入中原，不日便可按时集结。”石惊烈道。 他接着又道：“凌天城的兵力几何？屠兄又有多少人马？” 屠净知道会被问及，所以有所准备。他让司马城酆拿来地图，并指着说道：“凌天城的兵力统共有七千人，但是相对分散，所以我们无法整军对垒，只有各个击破。而我的人马不多不少，整整八千人。” “一万对上七千……”石惊烈紧锁眉头，陷入静思，“赵藏锋好歹也是个王爷，他的七千人可不是易与之辈。” “这话不假，但我也有后手。”屠净道。 “你有什么后手？”石惊烈道。 “压倍的精良武器装备。”屠净道，“虽说赵藏锋是个王爷，但有名无实，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江湖帮主，所以他绝不可能给守卫配备大批量先进的军队武备。据我安插在凌天城里的眼线统计，凌天城内的七千人也就只有四千人能够配备先进的军队武备。但我不同，我可是从域外的武备制造商那购买了足够八千人配备的先进装备。连弩、霹雳弹以及大量的火铳。我这八千人别说是踏平凌天城，就是杀入紫禁城也未必会败于御林军。” 石惊烈震惊屠净的胆大，长长叹息：“屠兄的胆魄，我实在佩服。” “我屠净筹谋已久，唯终其功于一役。我输不起！”屠净也叹道。 “谁都输不起。”石惊烈道。 “我们这一万人要如何进入凌天城？那么多的人，光是进入松江府就足能令官兵警觉。”石惊烈问出了一个实际性的问题。 屠净呵呵一笑，道：“石兄毋要担心。早在很年多前，我就派人在松江府外，距离凌天城不远的地方挖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直通凌天城外部。我们的一万人只需从这条地道进入，届时便可杀赵藏锋一个措手不及。” 石惊烈又是深深作佩：“屠兄才乃不世之枭雄。” 屠净的表情蓦然崩沉，道：“这片遗迹，曾经是我们魔宗的辉煌，可惜在两百年前尽数毁于白道之手。外面的坟墓，是我们父辈立上的。我们先祖好不容易才遗留下了血脉，如今我们这辈人有能力了，也该是时候报尽前人之仇了！” 他的神情，倏然变得寒若冰窟，冰得粲然。 “不错。魔刀刀法是我石家的祖传刀法，不论先祖还是我石某人都凭此刀法扬名天下。这一次我石惊烈，也要凭此升级成的天魔刀法替当年的先祖报仇！”石惊烈跟着变得激情四溢。 哈哈哈哈…… 两人放声大笑。 屠净道：“好！就让我们共同复辟魔宗！” …… 一个星期之后，屠净和石惊烈的人马在松江府的边郊集结。 八千精兵是屠净赌上一切的筹码。 “果然强悍，屠净这些年可真是煞费苦心哪。”扫视了一眼屠净率来的这支八千人的部队后，石惊烈暗道。 “三千越甲可灭吴，我这八千人，绝对比勾践的三千越甲强上数倍。”屠净自信满满。 “士气凌烈，纪律严明，无论站姿还是坐姿都干净利索，足见平日训练是何等的严格。”石惊烈拊掌笑道。 “我一切心血就是为了此刻，所以我一向自我要求严格。”屠净道。 “石兄，我们都先去休息吧。明天是决生死的时刻，我们都得养精蓄锐才是。”屠净又说道。 “嗯。”石惊烈点了点头。 不多久，一万人消失在地面上，他们都出现在了地道里，休息。 深夜，常名找石惊烈独聊。 “师父，为何这些日子你刻意要我和屠净保持距离？”常名问出疑虑。 “我这是在保护你。”石惊烈道。 “保护我？”常名问道。 “没错。”石惊烈忽而压低声音，“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想你也应该了解到了屠净的为人了吧。” 常名点点头：“嗯。” 石惊烈叹了一口气，神色却很复杂道：“屠净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实际上比谁都阴险毒辣。别看现在我与他是同盟关系，可万一有一天我挡了他的道路，他也是连我都不会放过的。而今他的武功也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 “那师父又为什么一定要参和这趟浑水呢？”常名道。 “那是为了魔宗。这个心结困了我几十年，我必须做个了断，哪怕是附上性命也无所谓。”石惊烈长叹道。 “师父，屠净名为重立魔宗，实为满足自己称霸江湖的野心，难道这个师父就看不出来吗？师父何必还要助纣为虐，成为江湖同道的公敌呢？”常名大为摇头替其不值。 “这个我当然看得出。他来找我合作，无非就是找个打手罢了。他也很清楚我的为人，知道我对称霸江湖没有兴趣，所以这才对我如此信任。而我也仅仅是为了洗刷前人之仇，只要和白道做了个了结之后，我还是要回到海外的。”石惊烈道。 石惊烈跟着又叹息一声：“花花中原，并不属于我这个退出已久的人。” “那我……”常名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之所以告诉屠净你只是我的一个属下，是为了要他不在意你。倘若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他定会特别留意你，而你一旦被他盯上，你甚至飞武帮就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石惊烈道。 常名重重跪下，动容道：“师父的良苦之心，常名无以为报。” “哎。”石惊烈抬手示意他起来，“我不希望你与天下人为敌，我只盼你能将天魔刀法传承下去便可足矣。你记住，明日大战过后，如若生还，马上离开松江府，而且先别回到飞武帮，而是找个地方修炼刀法，等风波暗淡下来之后再回也不迟。我知道你很想壮大飞武帮，但这必须要有强有力的武功做基石才行，我希望你谨记这一点。” 常名点点头，但又咬牙说道：“那师父您呢？我不可这样放任您不管！” “你不用管我。”石惊烈的脸色刹那间变发沉冷，“你本不该进入这是非之中，但既是我带你进来的，我也该让你出去。何况这场江湖争斗，你原本也没资格参与。” “是，弟子明白了。”常名低着头接受道。 “嗯，记住了就好。”石惊烈的嘴角悬出欣慰的微笑。 …… 凌天城，地处松江府的东北角，四面八方均被树林环绕，静清、幽玄，远离一片闹市的欢腾。 天刚拂晓，屠净一批人就已经出离了地道。 今天，注定有不少人死在这里。 拂晓，亦是他们生命当中最后的一次拂晓。 他们能共同领略就已经满足。脸上，热血亢奋的精神状态胜过往昔。 这饱满的状态，更令屠净的信心充足，他心叫：“这才是我想要的士气，一往无前，横扫千军。” 接着他叫唤四个指挥人到跟前议事。 司马城酆、“鬼剑”阴十、“将魔”具玄子和石惊烈带来的陈寅风。 屠净郑重无比，命令道：“等会你们各率人马分别到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门门前的树林里整军。待我飞箭一发，凌天城的四大门便会有内应替你们打开，你们便可大举杀进。城酆，青龙门区域的兵力最强，便由你率四千最精锐部队给我拿下。其余三门的区域，你们三人便各带两千人解决。” 屠净讲完后，司马城酆发问道：“要不要俘虏？” “不要。”屠净马上摆手拒绝，“务必给我全歼。凌天城里的守兵对赵藏锋忠诚度还是极高的，让他们归降我难上加难。与其这样，还不如全都杀掉杜绝后患。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最后一句冷冷的，四人不免后背起麻。四人也由此更对屠净生出一股难以拂逆之心。 “听明白了。”四人齐齐点头恭应。 “嗯。”屠净道，“如此那就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