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手潜伸筑孽缘(8)
叶谦玉走出天云堂后,便听到了一阵悲怨的曲声,这是二胡的声音。二胡的声音速度缓慢、细腻多变,时断时续,颤颤兢兢。而现在传来的二胡之声便是古典名曲《汉宫秋月》。 叶谦玉顺着曲声而走,很快就在一人群外停下。他好不容易才进入人群里,就看到一位老人正在拉着二胡。这首《汉宫秋月》拉奏得极是动听感人,但曲不过人。最叫人抱憾辛酸的是这位老人的左腿是断的,也就是说这位老人是一个残疾人,那么他在此拉二胡也就不难理解了。老人不能走路,更不能干活,本来该是由儿孙来照料的。但叶谦玉问人后才知道,老人姓陈,大家都叫他陈老汉,陈老汉的老伴和儿子都死得早,儿子更是连娶媳妇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有自己养活自己,很是悲凉。好在陈老汉会拉二胡,而且乐技还十分了得,也就仅靠拉二胡卖艺讨得饭钱为生。 叶谦玉继续听着围观的人说道,洛阳白家曾经也捐助过这位陈老汉,但陈老汉骨气很硬,他愿意每天仅靠街头卖艺为生,也不愿意接受白家的帮忙。陈老汉自己也说过,他是为老百姓而奏乐,只要老百姓认为他的音乐有价值,就只需给够饭钱足矣。而洛阳首富白轼清非常敬服这位陈老汉,时不时还过来与之交流。 叶谦玉听完之后,看向陈老汉的眼神充满了不同,原本是充满怜惜,而现在则是满满的敬意。这是一个真正的音乐人,不为财奏,不为权倒,永远坚持自己的初衷,勇敢的做自己,绝不改变。也许陈老汉的这种做法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是很愚蠢可笑的,放着有钱人的资助不要,非得天天拖着残腿来此乞讨卖艺。 但叶谦玉也不好过多的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追求不同,活法自然也就不同,只要当事人认可自己的活法,外人是很难给出客观的评价,说到底每个人在评价他人的同时都会不自主的带上点主观意愿。就是这点主观意愿影响了对客观事物的判定。就拿这位陈老汉为例,对于那些追求世俗金钱权力的人来说,陈老汉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但倘若换做是那些放浪不羁的名士来看待,这位陈老汉就很有魏晋时期那种筋颜风骨。 总的来说,这种差异就是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不同而决定的,也正是因为这三观不同,才导致世上分成各色各样的人。所以说,一个人在评价对待一样事物的时候,是很难给出绝对的答案,有些事并不能以绝对的对与错来区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要做的就是学会包容和接纳,大道无极,和而不同,在交流中取长补短,完善自身。 就在众人聆听感受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霎时响起。 只瞧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闯进人群中,凶神恶煞地走到陈老汉面前破口毒骂:“你这个穷残汉,赶快给我滚出洛阳城!洛阳城曾是天下帝都,岂是你这种又穷又残又酸的人呆的?而且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在这里拉二胡骗钱!今天真是他娘的踩了狗屎走了晦气,居然见到你这种人,你这种人干吗不去死啊!” 这个中年男人穿金戴银,浑身nongnong的铜臭味,三句不离“钱”字,超是俗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暴发户,而且还是那种个人修养素质极其差的暴发户。 中年男人的这番怒骂令围观众人无不皱起眉头,但皆因中年男人穿着名贵,一眼看出就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故一个个都不敢上前理论争辩。 正因为围观的百姓不敢上前,中年男人更加肆无忌惮了。他抬手打向陈老汉,而就在手起落下之际,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打不下去了。噢,是的,因为此刻中年男人的手正被一个人年轻人牢牢抓住,马上的,那个年轻人右手后坐,擒拿住了中年男人。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正是叶谦玉。 本来叶谦玉是不便出手的,但是发现那么多围观的群众竟然无一人出手去帮助陈老汉。那么多的人,个个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的姿态。 叶谦玉失望极了。 世间之人如此冷漠,只因怕得罪权贵。这样下去,久而久之,还会有谁去打抱不平?还会有谁去行侠仗义?总不能指望老有大侠出场吧,更何况这世界上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大侠。 这样的社会风气很是令人作呕难受,如果一个国家的平民百姓在潜意识里都认同了自己是弱者地位的话,那么这个国家注定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一个国家的老百姓没有自豪的底气,没有敢和权贵叫板的勇气,没有挨打可以还手的力气,那么这个国家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呢?这钱再多又不属于老百姓的,而是属于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那些人即便再有钱也不见得会帮助老百姓,说不定还会更加残忍地去剥削老百姓。那么可以设想,长此下去,这个国家的官府还会有多少公信力,那就真的值得思疑了。 也因此当一个国家的官府彻底失去公信力的时候,那这个国家的官府就该到了被推翻的时候。所以,一个国家是不是真的强大,不是看这个国家国库里有没有钱,而是取决于普通百姓,也就是这个国家国民的气质和底气。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一个国家官府的奋斗目标。反之看似绵绵无力的水也一样能覆灭官府这艘豪华巨船。 中年男人痛得大叫:“你这小子干什么!赶紧给我松手,不然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谦玉手一推,一放,中年男人“哎呦”一声,噗通,狠狠地摔倒在地,而且还是摔了个底朝天。周围的人有不少捧腹大笑,拍手叫好。想来这就是中国人勇于甘当看客的习惯了,出手不敢出,尽是喜欢瞎起劲。假使这种旁观看热闹的做法成了一种喜闻乐见的流行时尚,那么这算不算是一种该哂笑的悲哀呢。 中年男人尴尬起身,那样子很是狼狈不堪。他双目冒火,想是要活剥了叶谦玉,毕竟叶谦玉这一放摔让他丢尽了脸面。他恶狠狠地指着叶谦玉道:“好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在洛阳城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许三爷这样,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人弄死你都没人敢管!”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洛阳何时成了你这种暴发户的家了?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当街杀人官府都不敢管?哦,难不成你还和王公贵族,朝廷贵戚有关系?他们会保你不成?如果是这样,哎呀,我好怕呀!但是,就算如此。古人云,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有本事,你现在就可以叫人来杀我,我就站在这里绝不还手。我倒要看看你的话是不是就真能代表官府。”叶谦玉狂笑道。 “你……你!”中年男人一时间被气得无可反驳。 叶谦玉这叫反客为主,故意不谈这打人一事,而是直接就给中年男人扣上了一顶大大的高帽子,使他无法辩驳,他也根本不能反驳。因为中年男人只要回答一句话含有承认之意,那这就是犯下了污蔑皇族之罪,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中年男人哪敢啊。 叶谦玉趁胜追击道:“你什么你!你多大的人了还去欺负一个老人,不害臊吗?你有父母吧,这个老人和你父母年纪相仿,你打他和亲手打自己的父母有何分别!百善孝为先,打父母是为不孝!你在外边打老人,可见你在家里肯定对父母不敬。似你这种不孝之人又怎么会赚得那么多的钱,想来是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赚得这些不干净的不义之财吧!” “你胡说八道!我……我。”中年男人气煞跳起呱呱大叫,非常非常的失态。 叶谦玉脸色一沉,厉声大喝:“住口!” 中年男人顿时被这一声厉喝吓得再次失态摔倒在地。 “今天之事,有那么多的百姓为证,你还敢如断脊之犬在这狺狺狂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对老人不敬,对父母不孝,何以对国尽忠!你刚才之言全然无视国家法纪,完完全全就是一派自私自利之语!哼!你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又何以在这口出狂言!我从没见过像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这位陈老汉单腿残缺,可老人家有骨气有毅力,每天拖着残腿爬行来此为大家带来优美动听的音乐。老人家图的并不多,只是求个吃饭钱。而你,穿的是人模人样,实则内心却是无比的肮脏丑陋。你这种人连听老人家拉二胡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大放厥词?各位,要知道这世上绝对没有所谓高贵的职业,有的只是高贵的心灵和品行。如果一个人缺失了美丽的心灵和品行,那即便这个人穿上世间最华丽的衣裳也只不过是一块漂亮的遮丑布,一块遮掩其肮脏龌蹉粗丑的遮丑布!” 叶谦玉不再理续倒地的中年男人,而是看向围观的百姓,义正辞严道。 “说得好!这位仁兄之语实乃金玉良言。在下深表赞同。”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位公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