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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时间行者】意料之外的开端(1)

    【一】云承宇

    (魔禁世界2013年7月16日,周二,下午;华国,莽山)

    云承宇的隐修生活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

    《素问》曰:“夏三月,此谓蕃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若所爱在外,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

    凌晨五点不到自然醒来,通过传送门来到莽山进行卯时的吐纳功课,随后在七点半左右彻底调息完毕后才用早餐,饭后沿着林间小径散步,行后催动特殊的武学运转气血,消化食物补益自身;午时、酉时的修行大都相仿,而子时之后则回家入睡。

    尽管睡眠时间缩短到四个小时,云承宇的精力却比上学时还要好。

    每天上午是实验和测试的时间段,其余时间则由他自行支配。他的父母在工作日照常上班,而七宫智音向来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山里,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度过。他听说了一方通行能力觉醒一事,也向这位朋友发了信息表示祝贺。

    不过,最让云承宇感到惊奇的,还是他自己——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一年的男孩——对于这种单调生活所表现出的欣喜。他喜欢在野草丛生、能够俯瞰到附近幽深峡谷的山脊上腾挪窜跃,御风而行,探索人迹罕至的曲径通幽之处;却亦时常于灵脉汇聚的宝地中坐忘,如同《大宗师》中所描述的“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一般,身心相合于虚空之道。

    除此之外,云家先祖遗留下来的这座洞府,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本身也是他好奇探索的对象。构成洞府的术式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扭曲了现实,使得其内部的空间明显超过了外部观测到的体积,而复杂多变的甬道和楼阁结构也与常识印象中的几何不相符。

    “这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不过能淘到什么就看你的眼力了。”

    云承宇还记得爷爷青明子几天前那副笑呵呵的样子,给他画了个大饼后捻起法诀一溜烟地跑没影了。这段时间他大致摸清了这个洞府的规律,在视线的死角处建筑结构会无声无息地变化,但只要他迷路后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顶多一个时辰的工夫就会被送回固定不动的厅堂。当然,这种变化是有规律可寻的,以术数计算方位往往会将他带到一些隐秘的房间中。

    遗憾的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找到一把像样的神兵利器,倒是年代不一的各种小玩意儿收获了不少。想来也是,真正威力巨大的、实用的法宝,就算是暂时用不上,也肯定不会遗弃在这个已经多年不用的洞府中。

    今天是云承宇第十七次踏入这迷宫般的洞府内层。他的手中托着昨天上午偶然寻得的一块罗盘。这巴掌大古怪仪器完全不似理气宗派常用的那种工具,材质很难说是金属还是某种玉石,光滑的表面上覆盖着密码一般的阿拉伯蔓藤花纹,但翻遍所在的房间也找不到任何的解释或说明。

    然而,倘若不去理会那些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的雕纹,而粗暴地将其视为额外的一层和另一种排列顺序的星宿五行、天干地支,那么也可以运用易学推演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只是他无从知晓真正的含义罢了。

    “又变化了吗?唔……应该是往这边走吧。”

    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奇门术数,云承宇信步走上新出现的楼梯。淡淡的檀木香萦绕于身旁,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在纹理综错的楼板上留下细碎的明亮斑点。是新的,是还没有走过的通道。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阁楼,四周再无其他通往别处的路径。他推门而入,房间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略显凌乱地磊着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玉简。走到近处瞧瞧,串起玉简的细绳磨损有多,温润的白色软玉外围一圈精雕细琢,典型的海派风格异想巧作——但就和那罗盘上的花纹一样,其中莫名的规律感让人隐隐有些不安。玉简上刻着某种未知的象形文字,却不像古华夏之书文,亦不属于其余他所能分辨的文字。

    “这个玉简……会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云承宇的嘴角因高兴而微微扬起。知道洞府内的机关不会攻击,他放心地将玉简卷起收好。莫约四寸的圆柱对于口袋来说有些大了,放在背包里正合适。环顾四周,能够称得上宝物的也不过是数方细腻润滑的紫石砚台,还有那些笔管上以彩漆描绘镌刻明月清泉、山石海水的毛笔罢了。不过他并非书画爱好者,对于这些倒也没有扫荡一空的想法。

    云承宇随后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书柜。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装订工整的线装书,书脊裸露出的纸张洁白如雪,似乎完全不受岁月侵蚀。不知怎的,他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手取出其中一本。

    书的封面用简洁庄重的汉隶写着“死靈之書·伍”五个字,看得出不是印刷,而是手写上去的字。云承宇的好奇心被极大地激发了——玄门正宗的典籍不会采用此等命名风格,更不可能谈论类似于黑魔法这种歪门邪道的学说。翻开下一页,封面后的白纸上是两行字体风格与先前汉隶完全不同,含义极其晦涩难懂的古怪句子。点画的伸缩,轴线的扭动,仿佛遵循着某种常识心智所难以理解的几何原则,在二维平面的狭小纸张上硬生生地翘曲出另一方广阔无垠的无名世界。

    尽管如此,云承宇还是试着将它读了出来: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白话文?这些天潜心修行,云承宇的心意炼得纯净通明,一下子就推测出这段文字的书写时间多半是在二十世纪早期。更早的时候道士们书面都用文言文,再晚一些就到了自家爷爷的年代,而这字迹绝非青明子所留——以前闲着没事爷爷还教过他书法呢。

    可是,这段匪夷所思的题字,到底指代着何等亵渎之物,又隐喻了怎么样的秘密?他带着浓重的好奇心,和些许不详的预感,再次翻动书页。

    雪白的纸张上,一侧是工工整整的,用毛笔抄写的大段大段的拉丁文字,而在另一侧则貌似是对应的译文和注释——不过云承宇没有掌握拉丁文,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对照两种语言的含义来印证他的猜测。尽管如此,他仍然能从那些联系着最令人胆寒的事物的名讳和词句,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甚至连玄门心法都难以遏制的恐怖自心底升起,仿佛被拖拽着穿越过无可名状的亘古岁月,以及无法想象的维度空间。

    “人类既非这地上最古老的主人,也非这地上最后一任主人。寻常的生灵与物质亦非独行于世。”似乎是衔接着前面的编号为四的那本书,译文是这样开头的,“旧日支配者昔在,旧日支配者今在,旧日支配者亦将永在。不在吾等所知之空间,而在诸空间之间,祂们无声无息行走于时间之初,行走于空间维度之外,而吾等不能见其踪影。”

    “犹格·索托斯知晓大门。犹格·索托斯即是大门。犹格·索托斯是门之匙,也是看门者。过去、现在与未来,三位一体归于犹格·索托斯。犹格·索托斯知晓旧日支配者曾于何处降临,亦知晓旧日支配者将于何处再次降临;知晓旧日支配者曾踏过地上的哪些土地,知晓旧日支配者仍踏在哪些土地上,亦知晓为何无人能目睹旧日支配者的践踏。”

    接下来的那几段话更像是翻译和评论夹杂在一起。某些感知敏锐的凡人偶尔可以从气味和其他五官知觉发现旧日支配者的接近,那位离经叛道的修道前辈如是写道,但是没有人可以知晓祂们的真实容貌,唯有通过祂们使人类诞下的怪异子嗣身上略窥一二。按照这本书里边的说法,那些亵渎神灵的怪物们并非都是血rou实体,各有各样的相貌,既有世人最真切的幻想,亦有无形无实的存在。

    随后,这位不知名的作者详尽地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像是太平洋小岛上的巍峨巨石,阿拉伯地区那无路可通的、幻象丛生的沙漠,并毫不留情地反驳了道门内那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思想,斥之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毫无疑问,这个未曾谋面的怪人文字功夫相当了得,字里行间无处不显示出清晰的条理;但更让云承宇为之惊惧的是某些优美而骇人的隐喻,那些原初心智生活的深渊,那些从深渊汩汩流淌出的溪流,那些溪流中最微不起眼的小溪最终与脚下这颗星球的命运纠结交汇在一起。

    这些文字语句所蕴含的深意足以让最诡秘离奇的怪谈相形见拙,但是云承宇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无从质疑它们的创作者。此人无疑是炼神还虚之境的阳神高人,倘若没有九年还虚阳神圆满也相差不远,不但毫无保留地谈论了阳神出游所见的无边恐怖,幻象虚妄,更是详细指点了阳神探索时如何趋吉避凶,种种玄功妙法和道经所述相互印证,绝非寻常灵异志怪之流所能想到。他无法遏制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翻开下一页,却又不住地感到那种莫名的心悸。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智能终端的闹钟将云承宇从魔怔般的状态中惊醒。时间已经不多,下一次建筑结构变动即将到来,他必须做好被送回大厅或者别的固定厅堂的准备。望着书柜里成排的藏书,他激活了背包中来自七宫智音的空间扩张魔法,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尽数装进去,心里既兴奋又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