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归乡
风餐露宿了三天的罗傲，来到鲁尔郡后，他的身影，仅是在拉哈尔城堡门前路过了一下，就直接离开。 他继承了这身体原主人罗傲.赫尔的一切记忆，自然知道，罗傲.赫尔虽然是贵族，却是鲁尔郡赫尔家族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他的亲生母亲只不过是一处庄园谷仓的看门人之女。 这身份卑微的女人在产下罗傲.赫尔之后，就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死。从小罗傲.赫尔就孤零零一个人成长，给领主养马、酿酒…… 贫困艰难的生活一直伴随他到十六岁那年——赫尔老领主快死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神经不对劲，居然承认了他私生子的身份，并且把他从前劳作的那片庄园赏赐给了他。 身份曝光之后，罗傲日子虽然好过了一些，但很明显，赫尔家族的许多人把他的存在当成了家族的污点，没人待见他。 直到赫尔家族的长老们希望家族能有一位神职人员，好提高家族在当地教会的声势地位，罗傲.赫尔这时候主动买通了当地的主教，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年青牧师。 他的惊人之举在家族内部成员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对这位颇识大体的私生子印象顿时大为改观，暗中默默承认了他的身份。 甚至罗傲听从当地主教的指示，跟随那位来自奥法帝国的皮埃尔主教去边陲小镇视察敌情时，赫尔家族的一位长老还出来送了罗傲一程。 但无论罗傲.赫尔如何谨小慎微的生活，赫尔家族中，仍然有对罗傲.赫尔充满敌意的顽固分子，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罗傲.赫尔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位家族长子，雅克.赫尔。 据罗傲所知，他这个没有任何神圣魔法的年青牧师，在潜修三年内是不会被征召上战场的。他之所以会被征召陪伴那皮埃尔主教，背后就有雅克.赫尔在暗中搞鬼。这家伙巴不得他这个家族之耻快点死掉！ 对于这样的好哥哥，罗傲这次回来自然不会傻乎乎的送给他羞辱。 凭着这身体原主人罗傲.赫尔的记忆，他沿着城堡通往北边庄园的简陋马路，走了约莫十里路程，来到了奎宁山脉脚下的一处村落。 心情突然就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虽然明白这只是原来身体主人的自然情绪，但罗傲.赫尔过去在这村庄里点点滴滴的温馨记忆，不禁感染了罗傲。 走到村口，罗傲心中不由一沉，在他印象中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庄，此刻居然一片狼藉，似被飓风扫过。 昔日平整的道路留下了似乎是重型武器犁出了的沟壑，大型货车碾压出几指来深的痕迹。 田地两边大片大片盛开的苜蓿被踩踏得东倒西歪，栅栏篱笆都被拉扯毁坏。 其中好几栋村民的松木居所成了一片焦炭。 空气隐约有铁锈的血腥味道。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来了盗匪？罗傲连忙加紧脚步，向村子里面急促走去。 咄！ 一只箭矢突然呼啸着从村子里的某间房舍里射出，扎进他脚下的泥土里，堪堪距离他长筒皮靴不过三寸的样子。 罗傲一下退后几步，防备的望向前方的几排房屋。 “你是谁？勒芒村现在不欢迎陌生人进来，识趣的话，请离开这里！”一个头扎汗巾，提着短弓的青年人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的从一间磨坊里钻了出来，在他背后还跟着三个青年人，其中两个虎背熊腰，另外一个是个小胖子。 他们都穿着粗糙的亚麻布短衫，手里拿着铁叉、木斧，望着罗傲的目光虎视眈眈，远远的打量着他。 一看到这几个人，罗傲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毫无顾忌的走近那几个民兵模样的年青人。 “韦弗、奥尼斯、凯尔、乔丹！你们这四个家伙，我才走了没两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罗傲使劲搓了把脸，尽量让自己脏兮兮的脸庞清楚一些。 听到罗傲的声音，除了那拿着短弓的年青人，其余三个手拿兵器的年青人呆立了几秒钟后，哐当一下丢掉手中的家伙，嗷嗷叫着向罗傲冲过来。 “罗傲，是你！该死的，你没死在战场上吗？哈哈哈，太好了！” “罗傲，你怎么跟那些边境来的难民一样？你大概是赫尔家族最蹩脚的贵族！” “罗傲！呜呜，你这家伙居然没死！大家都说边境几个郡被异族侵入，你早死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三人一下把罗傲围拢，又是捶打他肩膀、又是搓他的脸，无比的兴奋开心，其中一个那小胖子甚至喜极而泣，抹得罗傲衣服上都是鼻涕眼泪。 被三人紧紧抱着，罗傲喉咙一阵哽咽，心情激荡。 自从和罗傲.赫尔融为一体后，他颇有点庄周梦蝶的感觉。照理说面前的四个年青人对于罗傲来说是陌生人，但为什么他眼睛会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事情就是这般奇妙，罗傲开始不由自主的融入了这身体的原来主人——罗傲.赫尔的人生轨迹里。 “oh，韦弗，你轻一点！你拳头差点把我骨头都捶碎了。”罗傲哈哈笑着拍拍那个小胖子韦弗的肩膀。 其余三个，拿着短弓的那个矫健青年叫乔丹，原本提着斧头的壮小伙叫奥尼斯，块头很大看上去憨憨的那个叫凯尔，连同抱住他的小胖子韦弗，这四人是罗傲.赫尔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彼此早就结下了堪比亲兄弟的深厚情谊。 “乔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两个月没回来，勒芒村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罗傲收敛心情，向乔丹问道。 乔丹一直在微笑着望向抱成一团的四个伙伴，直到罗傲问起，他温文的表情瞬间敛去，眼睛里点燃仇恨的火焰，咬牙切齿道：“确实是有一帮该死的强盗来了！是一伙熊地精！他们三天前洗劫了勒芒村，幸好我和韦弗他们几个及时把大部分村民组织躲了起来，就算这样，勒芒村很多人家里唯一一些值钱的东西，甚至连一些铁锅都被那帮该死的地精抢走了！” “熊地精？”罗傲眉毛拧成了川字,沉声问道：“他们怎么来的？勒芒村附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熊地精的存在。” 熊地精是地精的一个变种，跟那些孱弱、胆小的地精比起来，他们更愚蠢、贪婪，同时也更加强壮敏捷和残暴。天生就是四处抢劫的强盗，在人类神圣帝国也处于一直被打压的地位，东躲西藏。通常都居住在北边的荒原和南边的沼泽带。 没想到勒芒村的强盗居然是熊地精，这样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异族大军入侵帝国，导致一些边境的熊地精和魔兽等开始向内地里迁徙。附近的村落最近还听说过受到了大群风狼袭击。”乔丹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顿了顿，乔丹语气沉重起来：“对了，罗傲。杰西卡的父亲——费力波死了，他是为了保护你住所不被入侵，被几个熊地精……杀掉了。” 罗傲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费力波……” 罗傲.赫尔从小就过得跟孤儿一般，只有老管家费力波给了他父亲般的温暖和慈爱，先听到忠心耿耿的老人死讯，泪水刹那间从罗傲眼睛淌下。 他突然间很难受，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垮塌。 这种感觉很诡异，流泪的明明是罗傲，但罗傲又觉得那眼泪不是他的。 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住内心的激荡。 “乔丹，你们几个依旧在村口巡逻，我先回去一趟！”罗傲冷静道。 …… 罗傲的住所是勒芒村唯一像样一点的红木别墅。 虽然罗傲已经离开家整整两个月，可整栋别墅看上去一尘不染，干净级了。 阳光透过大幅的落地窗温柔洒进屋子。 大厅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正双膝跪地，努力擦拭着壁炉。她一边擦拭壁炉，一边泪水忍不住哗啦啦的流淌。 “该死的，说了多少次，杰西卡！爸爸不在了，你要坚强！恩，如果不出意外，你以后就是罗傲少爷的女管家，你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坚强，听到没有？杰西卡！”少女狠狠揩拭掉眼泪，手指用力拧紧手上的rou，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rou体的疼痛，让少女心中的痛稍微有所缓和。 突然她手臂被被人温柔的抓住，抬起。 “杰西卡，我回来晚了，抱歉！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心中痛苦的话，就痛痛快快哭出声来！” 听到背后那轻柔的声音，杰西卡身体微微一震，旋即缓缓转过身去。 阳光下，少女精致的鹅蛋脸上梨花带雨，深蓝的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液体，让她有一种娇怯的柔弱美态。但那抿紧的樱唇和一双英挺的剑眉，柔弱中又混杂了一份坚毅和飒爽。 罗傲心中砰然一动，瞬间盯紧少女愣了愣。 看到罗傲瞬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杰西卡脸色微微一红：“罗傲少爷，杰西卡刚才是在胡言乱语，让你笑话了。” “杰西卡，事情我都知道了。费力波叔叔的死，我一定会给你个公道，那些入侵勒芒村的熊地精，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罗傲一字一顿，认真道。 罗傲语气沉着淡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信心。 杰西卡突然感觉到，面前的少爷似乎跟从前不同了。这种变化，是那种历经战斗的战士才拥有的磐石般坚定和淡然。 如果说从前的罗傲.赫尔，在杰西卡眼睛就像是一株阳光下自幼成长的树苗。那么他此刻在少女眼中，已经变成了根须深深扎进大地里的参天大树。 “我相信少爷。”迎着罗傲有若实质的目光，杰西卡心中一颤，脸色愈发红艳。 “少爷，你现在全身脏兮兮的，跟乞丐一样。你这一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杰西卡马上就给你烧热水去。对了，少爷，你吃过没有？” 杰西卡慌慌张张抓住手上的抹布，一边说一边向厨房跑去。 “杰西卡，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正式管家！”罗傲冲着杰西卡的背影大声道。 少女远走的背影微微一颤，步伐迟缓了下，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