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罚临
就在自称“塞德里克－梵”的年轻人出现在城外时，弗洛主堡中，城主戴纳－弗洛正斜坐在一尊巨大的钢铁王座上，单手撑着腮颊，沉沉思索着什么，又似等待着什么。 戴纳相貌平平，身材也不算高大，坐在体积极大的王座上甚至显得有些瘦小。然而他却有一双狭长如狐、又锐利如鹰的眼睛，瞳孔深处不时闪动着动人心魄的精芒。 当弗洛城最高级别的警钟全部响起时，戴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当神临般的宏大声音响彻整个弗洛时，这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城主却身体剧震，双目暴睁，看向声源的方向。目光似要穿透层层坚墙，落在来人的身上。 “塞德里克－梵……梵……”戴纳很快恢复了常态，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想到啊……没想到夜辉竟然会派这样的人来。” 塞德里克的声音缓缓消散，被压制下去的警钟轰鸣再次响彻全城。弗洛全城的武装力量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向北城门集中。绝大多数将领和士兵并不明白“梵”所代表的含义，他们只知道在敌人来犯之时，要以利剑和杀戮迎头痛击。 而明白梵的意义的戴纳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平静地从王座上站起，挺直脊梁的一刹那，一股属于强者和上位者和气势油然而生，削瘦的身躯似乎瞬间便高大的许多。在他身后，王座的左边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的，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个敦实矮胖的老头。 老头悄无声息地来到戴纳侧后方，轻声说道：“城主大人，正如您所预期，夜辉派人来了。不过，来人恐怕不好对付。” 戴纳脸上浮现出一个自信而玩味的笑容：“那人既然以‘梵’为姓，那便是时间神官无疑了。呵呵，就为了区区三头角鹰兽，夜辉好大的手笔！” 矮胖老头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对方既然是神职者，那我也许不是对手。” “打不过怎么了？我可没说过要和夜辉干架啊。”戴纳哈哈一笑，大踏步走向大殿殿门，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声：“跟我来吧，出去见识见识夜辉的使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将是咱们第二次见到时间神官，是吧，老汉斯？” 老头根本不用招呼，自觉地跟上，亦步亦趋，同时以永远不变的平稳口吻纠正道：“我是第二次，城主大人您是第一次。上次您根本没见到那个时间神官就被打晕了。” 戴纳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 当戴纳和老汉斯一前一后来到北城门时，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城墙。本应存在的守军将领和众多士兵的身影一个不见，也没有看到任何尸体和鲜血。整个北城门一丁点怒喝喊杀声都没有，一时间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 神牴化身般伟岸耀眼的塞德里克背负双手站在城外，神色悠然地面对着死寂的城墙，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将整个北城门的将士杀得干干净净。整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哪怕以戴纳的深沉城府，也不由眉头狂跳了几下，眼中闪过震怒，却立刻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低声吩咐道：“命令还没有赶到这里的守军全部回去，一个也不许来！” 老汉斯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应是，随即身体渐渐虚淡下去，化为一道缥缈无迹的微风消散。 戴纳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毫无畏惧地独身一人走出城门来到塞德里克面前站定，微微欠身道：“戴纳－弗洛，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 塞德里克并没有睁眼看戴纳，淡淡一笑：“你还算聪明，没有让除你以外的其他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自然。”戴纳呵呵笑着，显得谦卑有礼，又风度翩翩：“任何对您、对夜辉的不敬，对我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 “是吗？”塞德里克脸上浮现出一丝讥嘲：“一个胆敢挑衅夜辉的人，说这话不嫌可笑吗？你是缺乏了必要的敬意和畏惧，还是多出了无谓的胆量和勇气？” 年轻神官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和，然而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戴纳已是额间见汗。只有真正面对面地站在一个时间神官面前，他才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他不愧是带领弗洛城迅速崛起并统领一方的枭雄，丝毫没有因此影响状态，闻言坚定而沉缓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塞德里克笑了笑，对戴纳的厚颜无耻和精湛演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继续理论的意思，直接淡漠地宣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理论。我来这里，是以夜辉的名义对弗洛进行裁决和惩罚。” 说着他抽出背负的右手，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卷卷轴，随意抛了过来。 卷轴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色泽上都普通之极，反倒是塞德里克的右手冰洁莹润，抢眼之极。手掌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却不似少女肌肤那种弹指可破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质地坚韧的奇异皮膜，而且饱含浓郁的高高在上的气息。 戴纳微笑，从容地伸手接住卷轴。从掌指间肌肤传来的触感来看，这的确只是最普通的一卷卷轴，毫无特殊之处，只能用于记录文字。然而当他展开卷轴后，脸上的淡淡笑容却一下僵住，整个人定格在展开卷轴阅读的样子，一动不动，只有脸皮隐隐发颤。 “你有意见吗？”塞德里克风轻云淡地问。 “……”戴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收起卷轴，沙哑着嗓子回答：“……没有。” 卷轴上的文字不多，只有短短三行小字，分别是一定数量的附魔武器，一定数量的原矿，和一定数量的金币。这三个“一定数量”，恰好是弗洛城一年总收益的六成。表达的意思非常清楚：弗洛从今以后，每年都要上缴六成的年总收益。期限没有说明，也就是说，没有期限。 夜辉的惩罚很简单，没有任何花哨的东西，只是非常单纯的制裁和压迫。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无比强硬而傲慢！ “下次对夜辉和夜辉的人动歪脑筋之前，先仔细想想后果。”塞德里克淡淡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好像力量和权威的彰显根本不会带给他一丝一毫心理上的满足感。这也不奇怪，毕竟大象永远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的臣服而获得任何成就感。 灰黄色的干燥大地上，塞德里克犹如神灵在凡间的化身，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跨出。他似乎走得很慢，每一个动作在戴纳眼里都那般清晰，然而转眼之间已化为地平线尽头的一个小点。 戴纳伫立原地良久，凝望北方，也不知道是在目送离开的塞德里克，还是在遥望极北的夜辉魔法学院，全身都在隐隐发颤。尽管对夜辉的反弹已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按奈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夜辉不会对辛德做什么吧？”戴纳紧锁着眉头，忽然开口问。 老汉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戴纳身后，闻言摇头：“对夜辉来说，少爷他先是夜辉的学生，然后才是您的儿子。” 戴纳“嗯”了一声，就没了言语，双脚似乎钉在了原地。老汉斯垂手侍立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作为弗洛城元老级的人物，他知道戴纳正在平复心中的愤怒，而且很快就会调整好状态。 果然，十分钟后，戴纳一直隐隐发颤的身体终于平静下来。他豁然转身，大踏步向城内走去，同时随手将卷轴丢给老汉斯：“看来夜辉的确对李维很重视，竟然派来一名时间神官。呵呵，这种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如果我是夜辉的高层，直接平推了弗洛岂不干净？真他/妈的爱惜脸面又矫情做作！” 老汉斯和戴纳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没有理会戴纳发泄性质的咒骂，以一成不变的声音和语调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掉李维！”戴纳狭长的双眼中闪动着狼性的光芒，凶残而疯狂：“我不惜代价下令宰了夜辉的三头角鹰兽，才令李维走陆路回夜辉，当然要趁此机会做掉这个祸患！不过杀李维这件事，不能由我们弗洛城的人来做。夜辉一向奉行那套装腔作势的处事原则，非要有充分的理由才会出手，只要不给夜辉高层充分的理由，哪怕真地触了他们的底线又如何？” 老汉斯静静听着，他知道戴纳已经有了打算和安排。 果然，戴纳恶狠狠地一挥手：“准备车马！我要去见帝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