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可怕猜测
出了门,竺清在院中的石墩上坐下,问云霄道:“你跟扩阔的过节打算怎么办?” 云霄摇摇头道:“如今一切都已经明了,谈不上过节了。只是雪妹……其实当时也是因为我处置失当才会造成那种局面,那波连珠箭本来全是射我的……” 竺清微微颔首道:“这是你们后辈的事,不管你们将来如何,不管扩阔选胡还是选汉,这都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要你放弃恩仇的意思,只不过,你们的恩怨实在战场上结下的,那就在战场上解决好了。” 云霄点点头道:“我知道。” 竺清微微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跟扩阔私下的交情还不错,只不过因为这些恩恩怨怨才到了如今的地步,都是造化弄人啊!算了,这些事儿我也不打算管了……” 道衍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道衍才合十道:“小僧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其中几十年的恩怨过节。有一句话小僧还是要说,人所欲者大,若是不能修心,恐怕不用那西域邪魔出现,中原也一样会堕入魔道……” 竺清颔首道:“师兄有二子一女,长子在此,幼女在应天,次子……”说着,竺清压低了声音:“师兄已经觉察出他的次子已入魔道,恐怕这事不能善了……” “脱因?那个废物?”云霄吃惊道,“不会吧?这厮不但功夫臭得厉害,脑子也不好使……” 竺清摇摇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狼人是怎么一回事吧?师兄查证多年才知道,这狼人实际上是一千多年前,大秦之地偶然发现的一种疾病,后来被这个教派将患病之人的血液提炼之后化成的毒药,不论男女,也不论体质如何,服下这种药之后,就会变成那种模样。据说,原本这个教派研究这种药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的身体更强健一些,谁知道阴错阳差出现了这个结果。” 道衍惊异道:“也就是说,那脱因只要服下这种药,便可以……” “嗯!”竺清认可道,“这种药还不算太完善,并不是服用一次就可以达到目的,师兄发现的时候,脱因不过是初服不久,之后……就难说了。” 话说道一半,门帘被挑开了,扩阔和毛秀淑走了出来。两人表情肃穆地到竺清面前跪下,叩头道:“师叔,家父亡故了。” 竺清脸色一沉,站起身扶起两人道:“走吧,进去送送他……七日后起灵,让师兄回落叶谷……” 到了傍晚的时候,王通被敛入棺木,灵柩停在了正房的堂屋中,道衍请来了香烛,在灵前念起了往生经文。入夜,竺清和白梅入厢房休息,毛秀淑跪在灵前焚化纸钱,扩阔和云霄拎着酒坛坐在庭院中对月饮酒。 “王兄今后如何打算?”两人默默地喝了大半坛酒,话闸子渐渐打开。 扩阔茫然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扩阔笑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遭逢大变,三年内我是不会动刀兵了,三年,足够让整个辽东都变成你们的……” 云霄沉默了一阵,问道:“如今王兄的身份已然明了,难道就不考虑归汉?” 扩阔苦笑一声道:“归汉?胡不胡,汉不汉,胡人眼中我是汉,汉人眼中我是胡,我能去哪儿?” 云霄仍不放弃:“那也不必跟着鞑子朝廷一条道走到黑吧?” 扩阔反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跟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只有脱因!我早就跟秀淑说起过,将来你们攻下辽东,我们就迁到额尔古纳河北岸去,在那儿过一辈子……” 云霄面露微笑道:“我曾建议王兄在白山黑水间自王,没想到王兄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扩阔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是消极避祸之计,只是如今真相大白,我更是坚定了这个心思。” “王兄是顾虑我大哥吧?”云霄缓缓问道,“若是放在几年前,我或许会力劝王兄归汉,到如今,我却也是不劝了。” 扩阔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看看出朱元璋是个刻薄寡恩,背信无耻之徒了?” 云霄不以为然道:“这还不至于!在其位谋其政,各人立场不同而已。王兄你敢拍拍胸脯保证说,将来若是有一天你当了皇帝,你会把你现在这些手下当菩萨供着?” 扩阔一怔,旋即苦笑道:“他们?呵呵,打打仗还可以,别的我看就算了!若是得了天下,还不知道他们骄狂成什么样子呢!” 云霄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嘛!” 扩阔眼睛闪过一抹异色:“这么说,你还挺支持朱光头的做法?” 云霄摇摇头道:“不支持。但是于公,他是君,我是臣;于私,他是兄,我是弟,规劝他不要太过火而已,反对却是不能。” 扩阔颇具挑衅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将来会折腾到你头上?” 云霄诧异道:“不会吧?我都已经这样了,还对我不放心?” 扩阔冷笑道:“你太低估你大哥的野心了!你让我设身处地去想,那么我也让你设身处地去想,若是当年我剿灭了草原叛乱之后便解甲归田,我会好好活到现在么?” 云霄愣住了,盯着扩阔一言不发。 扩阔又是一阵冷笑:“从辽东潜入太原的路上我可是听说了,去年应天的功臣楼正在大宴群臣的时候突然失火,不少开国勋臣都葬身火海,是不是?哼哼,皇帝赐宴的地方居然会失火?失火之后这些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们居然没一个能跑出来?真巧啊!那个时候你正好去故里祭祖,你三哥因为醉酒被人抬了出来,你的六弟事后便回乡云游,就连郭英也藉口找你六弟不知所踪!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起疑!” 云霄顿时冷汗连连,这么多事情单个发生的事后倒也觉得正常,可将这些东西串联到一起的时候,云霄立刻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你是说,我大哥可能……” 扩阔大口喝了几口酒,不屑道:“这厮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陈友谅的女人都有了身孕他还要睡了,为了睡个女人,连长沙都舍得封出去!你以为胡大海的死,你大哥事先没得到消息?你以为常遇春真的是中暑而亡?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己找证据去吧!”
云霄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扩阔终于在云霄惊骇的表情中,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这么多年一直被云霄压着一头的扩阔难得地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当下拍拍云霄的肩膀道:“老弟,将来混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到额尔古纳河来找我,那边地方虽小点儿,天气虽然冷点儿,可是养活你和你的那一群女人却还是足够的……” 云霄本来还在惊骇中,听到后来干脆翻了翻白眼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一躲了之?那么多女人,一路到额尔古纳河,能撑下去的有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扩阔正色道:“蒙古人想搞我却搞不动,因为我手上有兵,有粮,有权,可是你不同,你什么都没有,中原王朝一向杀自己人下手最狠,你可要小心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的才华一旦不能为朝廷所用,那必定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你虽在草野,可是你手上控制的江湖力量绝对可以让南朝陷入动乱,是个人都要防着你……” 云霄怔住了,他知道,扩阔说得一点都不错。 七日后,王通的灵柩被抬上马车运往落叶谷。云霄和扩阔策马并肩而行,两人倒不是向以往一般剑拔弩张,相反,一路上两人在彼此曾经交手的地方指指点点,大谈当年交战时种种可能。 王通下葬后,扩阔守灵直到终七才带着毛秀淑离开,云霄挽留扩阔在落叶谷盘桓了数日才算尽了地主之谊。 秀雪楼的酒窖里,林渺予伏在云霄身上气喘吁吁道:“你倒是评评理呀!那两个鬼婆自从有了儿子,简直就不把我和娘亲放在眼里了!连我娘亲做的饭菜都嫌这样嫌那样,有本事她别吃啊!” “渺予别乱说!”秦素月窝在云霄怀里柔声道,“冯教头不是来解释过了么?他们西域的习俗上,礼拜前后饮食是和平时不同的,就和咱们中原的斋戒一样。” 林渺予气咻咻道:“那怎么行,入乡随俗都不知道么?咱们中原又没他们那个什么教,干嘛还要做这个?最可气的就是他们建的那个庙,不但要在屋顶上挂个钟,整天敲个不停,还要在最上面安个木头叉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连和尚都没有……” 云霄呵呵笑道:“那是他们那儿的教派!我不是已经让老古去找西域和尚过来念经了嘛,要不多久你们就能看见西域和尚什么样子了!再说咱们的佛教不也是从天竺传来的么?镇子里不是也有不少百姓经常过去烧香?” 林渺予又好气又好笑道:“说起烧香就更气人了!当初他们这个庙刚建好的时候,我和娘亲想去道贺,特地请人从县城里铸了个香炉还请了十担上好的香,长明灯、灯油什么的都置办齐了给他们送去。怕他们不懂,还特地从庙里请来了几个师傅过去教教他们怎么用,结果呢,硬是被人赶出来了!周围的百姓听说这里有了庙,来烧香,他们也不让百姓们烧香,说敬神可以,不准带香来烧,百姓们都说,这些蛮夷不烧香也就罢了,连信个佛都是不穿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