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无病
咚咚咚。 “您好！逆风快递！” 屋外响起一连串敲门声，我摘下耳机，小跑到卧室外打开门。 “哎，您好，这是您的快递，麻烦签下名字。”快递员很有礼貌地递给我一个黑色包裹，他穿着黑红相间的工作服，容貌被黑色的帽子遮住，让人无法看清。 我头也没抬地接过单子速速签下了字。 “谢谢合作。”他嘴角一翘，转身走进电梯。 “我也没买什么东西啊......”疑惑地关上门，我对手中的黑色包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妈，晚上不用叫我吃饭了。减肥。”丢下这句话后，我看了看老妈，她并没打算理我。无所谓，我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开始拆封。 包裹约有舞台音箱般大小，呈立方体形状，我麻利地撕掉最长的胶带，将两边咔嚓咔嚓地剪断，从一堆泡沫中取出了一个不轻的盒子。盒外依然被黑色塑料裹着薄薄一层，我迫不及待地将它撕开，总算能够一睹真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卡片，卡片被贴在包装精致的盒子正面，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朋友寄过来的明信片。 “我的廷啊！我听哥儿几个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过得也不怎么开心。我在霓虹这边发现了一样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起你来了，你说我够不够意思......” 原来是老铭啊...我将明信片轻轻一扯，拿近了些看。 “这个是霓虹最新款的微R设备，可贵了！里面是近期最受好评的超热门游戏《千琊》！你无聊的时候就体验体验，我保证你一个月下不来床！哈哈哈哈...” “什么鬼...”我一脸狐疑地嘀咕着，将那精致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咦？！”盒子中是一个黑白相间的高科技眼镜，看上去有些像望远镜，却充满科技感。平滑的前端是黑色的外壳，用漂亮的圆体英文标着“X-VR”，内部是一面屏幕，正好可以覆盖全部视野；两侧有舒服的软垫可以让耳边减少设备的摩擦，以达到最佳体验。 我端详着这个从未见过的设备，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看来真不是便宜货。 作为一个某一线城市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自从毕业之后，我一直呆在家里郁郁寡欢，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提起我的兴致。我喜欢音乐，家里却无力支持。父母是再婚的重组家庭，极不和谐，我时常被卷入家庭的战乱当中，每次他们吵架、冷暴力之后，老妈都会到我这儿来诉苦，絮絮叨叨一大堆，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原本想去霓虹进修的愿望却被残酷的现实击碎，我看着朋友和同学们一个个走上人生巅峰，心中的黯然无法言喻。 之前我试着在一线城市打工，但不幸的是被恶毒老板拖欠工资导致我根本无法存活，高额的房租等生活成本压得我喘不过气，在极度的无奈下，我回到了这个破碎的家。继父经营着一家有名无实的小公司，每年的流水基本都是负的，只能靠高额贷款维持。我被命令到公司里跟他学习极不喜欢的行业，他美其名曰“接班”，并且不开工资。于是，毫无经济来源的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荒废下去，我的情绪越发恶劣，在日积月累后终于导致大病复发，一病不起。 “唉。”轻叹了一声，我从回忆中清醒，将那设备放在了一边。盒子的底端有一本白色封面的说明书，我将其翻开，发现第一页正中央只有四句话：“适度游戏益脑，沉迷游戏伤身。合理安排时间，享受健康生活。” “啧。”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些关于设备的cao作等方面的内容，随后，我找到了最在意的《千琊》简介。 开发者：《千琊》是一款古典仙侠类大作，进入游戏后，系统会根据玩家最原始的愿望来自动生成人设，以满足玩家的基本需求...... 看来是一些废话，我不愿再看，直接将说明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然而，一排小小的红字让我瞬间惊住。 “注意，游戏中没有任何提示、任何指引。整个世界全为您一人而建，当您死于游戏中时，我们的设备会对您的大脑释放一阵强烈电磁波，让您在现世中也真正死亡。若在游戏中达成全部成就，系统会自动将您带回现实。请未做好准备的玩家不要轻易尝试。” “这...这算什么....？开发商的玩笑？”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再次盯着这段话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并没理解错之后，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我和老铭的关系并不好。记得在大学期间他女朋友和我关系不错，经常来向我请教一些乐理方面的问题，这自然而然就让他对我产生了某些不满，随后他知道我想去霓虹进修的梦想破灭，他在留学选择的时候竟然特意选了那里，还大肆在朋友圈宣传，针对的意味非常明显。如今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关于我的小道消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寄给我一个如此贵重的设备，这非常让人怀疑。 “难道......”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冒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想法——他想用这《千琊》间接弄死我？ “不至于啊......”我拧紧眉头，再次拿起那VR头盔端详起来，“这设备看上去并没什么危险，也没发现能发射电磁波的通道......而且再怎么说老铭也算是我同学，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我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屋外。老妈依然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蹑手蹑脚地关上卧室的房门，决定一试。 “如果它说的是假的，那自然没什么事。”我试图说服自己。“如果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其实死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电流打进太阳xue这种死法的痛苦估计会很短暂，人生在世本就是一种苦难，如此绝境即便以身犯险也不失为一种减压的手段吧。 我微微一笑，不再犹豫，将那设备扣在脸上，系好安全束带。 按照说明书上的cao作流程，我打开开关。 “嗡——”一阵空灵的智能机械声传入耳膜，我眼前一亮。 “欢迎来到《千琊》，请说出您的愿望。” 眼前是一片虚空，点点繁星高缀，深灰古朴的“千琊”二字浮现在天边，耳边不断重复着“愿望”这个词，“我的愿望是什么？”我深思着。 儿时，我的生活原本一帆风顺，富裕的家庭让我的童年无忧无虑。直到十几岁时，父亲出轨，家庭分裂。老妈带着我来投奔现在的养父，生活状况从此急转直下。高考时，我拼命学习，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优秀大学，我本打算靠自己打破阶层的束缚，一步步走向高位，然而，时不我待，毕业后，家里再不能拿出一分钱让我去进修。至于工作，我堪堪体会到社会的黑暗便被捆绑在家，过着完全失意的生活。我的锐气被一点点磨尽，我的远大理想被一丝丝抽干，我像一只虫子，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这个虚拟的世界，也许会带给我一丝满足吧。 “我想冲破枷锁，拥抱自由！我想穿越黑暗！让人仰望！” 带着最后一丝念想，我大声喊出这句话，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消逝了不少。 “请选择您喜欢的颜色。”机械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响起。 眼前景象突变，夜幕降临，星辰坠落。我的眼前出现了五个光团，它们有着五种不同的颜色：金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 这是在让我选什么？这能决定什么？我脑中转个不停，按理说，《千琊》应该是一部仙侠大作，颜色也许能决定我的性格？或者技能？还是....？ 我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不按照套路出牌会怎么样？ 金、绿、蓝、红、黄，在我看来如同五行当中的金木水火土，若是瞎选，很容易走向死角无法挽回。 那么，就这样吧。 “我选择黑色。” “嘭——！”眼前的五个光团统统炸裂！爆成漫天碎末轻轻飘落。反而，那墨色的夜空距离我越来越近。它竟让我感到某种亲切和安心。 “最后，您此生的遗憾是什么？”机械声音越发遥远。 遗憾......我皱起眉头，我的遗憾...... 说实话，我并不遗憾自己没能出生在豪门人家，也不遗憾儿时没珍惜时间早早地学音乐，这辈子我只感到孤独，那种孤独无法言说。 在我难过时没人能够听我倾诉，在我失落时没人可以给我安慰，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温暖的拥抱。 这些东西，父母给不了，恋人给不了，兄弟朋友更是给不了！ 我的遗憾，到底是什么。 “要是有个meimei就好了啊......”我的声音微不可闻。 轰——！！！ 天旋地转，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我想挣扎，但我骇然地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