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热河变局（四）

    开鲁疯狂了，第十师官兵知道，他们没有炮火支援，要想守住城池，只有无穷无尽的坚固工事才行，他们拼命在城外挖掘着，各团、营主管不停的巡查，在西辽河边，得到命令的吭仁冷笑一声：“死守咱锡林浩特独立师何时怕过传令，告诉弟兄们，这里要成为第二个锡林浩特”

    在林西，张文清和谢骏也争得头破血流，二人都想前往开鲁，挡住这一线有可能的日军进攻，弄得李建波头大如斗，又不好偏袒谢俊，不得已，这位司令官居然弄出抓阄的法子，如此，得意洋洋的谢俊终于耀武扬威的走了，留下张文清发呆。

    第二兵团在动员，第三兵团也一样，接到张自忠的命令，黄显声大吼一声，总算有得交代了，这次出击，偏偏留下他十六师，让一直在热河作战的官兵大为不满，这不丢人么

    黄显声知道总要有人留下来守卫多伦一线，只能安慰手下人，说日军主力也虎视眈眈，十有会攻打多伦，这话骗骗低级军官还行，对付赵殿生、邓铁梅等人就差些意思了，打仗多年，加上学习，他们清楚，不看清楚形势，日军断不会主动攻击多伦的。

    集结命令让多伦东鸡飞狗跳，临时接防磨盘山－张房山的兵团留守警卫团和多伦宪兵队看着直摇头：“疯了，都疯了。”

    外蒙，杨杰也在急速的下达命令，张煜率第六、第八师越过克鲁伦河，切断了伦都尔汗西面的道路，并向东西两个方向构筑阵地，那木海扎布率第五、第七师在什林南和东开始构筑攻击阵地，光明城的独立炮兵四个一零五和两个一一五重炮团也向叨林进发，第一兵团要动手了。

    “第六兵团到哪了”

    “报告杨参谋长，第六兵团前锋已经过了集宁，估计明天下午，能够抵达乌得。”

    杨杰没出声，第六兵团这次非常辛苦，为避免走漏消息，全闷罐车，这一路颠簸可想而知，加上到了乌得，还得挤有限的汽车，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休息时间，就为了速度。

    在博尔台沙漠，何柱国脸色焦急且难看，嘴上一溜水泡表面这两天他是如何的着急上火，走沙漠戈壁已经很要命了，何柱国还得再骑兵的清扫后才能跟进，所到之处，了无人烟，更要命的是，他还得小心翼翼，确保坦克不被风沙影响，这一天行进下来，除了累只有累，不过希望就在前方，官兵的士气很高，总是不厌其烦的说着两个装甲师一下子打在第八师团屁股上，是何等乐事。

    整个战区都在行动，整夜通宵不眠，电波在北方大地穿梭，宋子琪和张力凑在一堆，不停的打电话、发电报，特别事务处的强大此刻显现出来，不需要说清楚是什么事情，只需要安排，在铁路上，何时军列通过，何时普通物资运送，张力了若指掌，而地方的配合，他更是轻车熟路，直接能把电话打到各县负责人那里。

    天亮了，方振武轻轻拉灭点灯，“子赟，歇会吧。”

    “有些兴奋，反而没困意，倒是肚子饿了。”

    方振武笑着让人弄点心，二人放松下来，扯着闲话。

    同样的举动在新京也上演，山田乙三和笠原幸雄显然脸色差了很多，前一天丢失开鲁震惊了关东军司令部，不是认为这点人能够守住开鲁，而是丢失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

    上田利三郎一命呜呼，不仅仅是造成开鲁失去指挥瞬间崩盘，更要命的是没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报关东军司令部，笠原幸雄做了各种假设，都无法解释开鲁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最靠近的设想是开鲁的防守策略泄露，如果再加上满洲军一部突然倒戈，里应外合，才会让吴克仁投机得手，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何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战争的偶然性在此处显露一斑，只是笠原幸雄不能做这种假设，他只能认为蒙疆攻击开鲁是有准备和预谋的，这种想法，导致了他后续判断上的混乱，张煜两个师渡过克鲁伦河，在他的分析中，依然是牵制，由此来逼迫己方不能不考虑增援，从而为热河决战提供帮助，由于第二兵团打下开鲁，确实让他在通辽的第五军更加难以机动，他现在坚信第六兵团已经抵达宝昌，赵子赟的攻击在赤峰。

    破解难题的法子有一个，他提出以第五军为主力加上第二军第十师团，夺回开鲁，配合这个设想的是第九师团北上乌丹城，逼迫吴克仁在此防守，这么打，看着平庸，不过这是他明面上的，而暗地里，则是密调第四军南下朝阳，准备和战车师团组成突击集群，这一切准备妥当，第九师团将全力出击，彻底切断开鲁一线敌军的后路，同时引诱敌方第六兵团攻击赤峰，然后出其不意给其迎头一击，一举击溃蒙疆的攻势，此举也是冒险，笠原幸雄在黑龙江也摆下空城计。

    山田乙三基本同意，这计划还有一个只有他二人知道之处，那就是外蒙第三军准备放弃库伦，一旦确认第六兵团开始攻击赤峰，第三军就没有耗下去的必要，有梯子下，二人不介意撤出外蒙，以其耗到冬天难办，不如迅速撤离，先与第八师团东西夹击击溃伦都尔汗的蒙疆两个师，再加速向东，与克鲁伦第八国境守备队合围蒙疆一零五师，只要全力收缩，他相信赵子赟是来不及反应的，一旦计划达成，第三军将挥兵南下，进入锡省，这样，整个热河战役就主动了。

    山田乙三认为此计划的绝妙之处在于外蒙的局势，核心是库伦，没有乔巴山，这个计划致命之处就是什林有蒙疆两个师，追击起来有可能在伦都尔汗扭转战局，但被乔巴山占据库伦造成的外蒙动荡应该比双方作战影响大，笠原幸雄认为，赵子赟无论如何都得派一个师进占库伦才行，若是赵子赟聪明，暂时不和己方纠缠，牢牢把控库伦才是正道。

    使出壁虎断尾之计，笠原幸雄没理由认为不行，己方最大的变数只有承德，面临对方一个兵团的攻击，二十九师团是有很大风险的，为此，山田乙三直接给六十九师团下令集结，准备出冷口增援，同时他和冈部直三郎紧急沟通，要求华北方面军确保古北口通道，随时进入热河作战。

    双方都是机关算尽，后来的军事学家将这场被称为蒙疆战役的会战列为二战经典战役之一，并详细分析研究，论规模，蒙疆战役看似双方投入兵力极多，但就各地战斗来讲并不算大，持续时间也不很长，让军事学家感兴趣的不是战役横跨千里，涉及内外蒙、东北和平津，也不是战役策划的巧妙，更不是此战之后蒙疆建立了不可逆转的优势，而是这场战役始终充满变数，尤其是双方对局部的突变而快速的调整，控制与反控制，把握战机和冒险的背后原因。

    不少人认为，关东军一直都有机会，比如在一开始，就放弃库伦，在蒙疆第六兵团和装甲师抵达之前，沿着克鲁伦河攻击，第三军就算不能全身而退，蒙疆估计也会遭受巨大损失，在这一线最次也是两败俱伤，弄好了，还真是能够从锡省发动影响战局的攻势。

    热河一线机会更多，若是关东军反攻开鲁时，除了第五军攻击外，将锦州的一个战车师往乌丹城，吴克仁三个师在开鲁被围的可能性很大，战局也就此反转。

    或者确实不顾两翼，按照武藤章的方式，一路从中打过去，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研究这段历史，对这种假设更多的人是嗤之以鼻，决战在战场之外，从后续公开的嘉奖来看，蒙疆破译人员首功是无可争议的，两边这方面的不对等，已经让关东军失去五成胜算，而林曼、张晓梅小组解密后的事迹证实了一些人的猜测，迷雾计划是与破译人员比肩的功勋人员，正是这个计划，造成了关东军内部的混乱，为防止泄密，山田乙三和笠原幸雄的计划下面各军毫不知情，影响了下属各师团执行命令的决心和应变。

    战场之内，蒙疆的应变速度之快，让人惊讶，战争中意外总会发生，关键是谁会抓住机会，而军事家认为，赵子赟看似没有直接指挥，显得没有什么贡献，其实他才是最关键的人物，敢于启用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是日本人，来执行迷雾计划本就需要魄力，不到十分钟就批准了左权的调整计划更是让人佩服，而不干涉各兵团作战，出了事情他负责擦屁股让士气爆棚的蒙疆兵团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很多人坚持认为，是赵子赟成就了这场经典战役。

    很多赞扬和评价，总有人反驳，不过左权评价赵子赟的一句话认可度极高：“他也许不是军事家，不是战略家，但他一定是中国最杰出的战争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