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鬼五
西城,五十一巷。 这里的场面因为两支床子弩箭而变的异常紧张起来。 随着残破院墙内的张清廉说了一句,“那就开始吧!”,依然坐在石凳上的李都统猛然挥了一下手中的残剑。 都统手中的剑便是号令,几十名御林军瞬时将手中的小弩举起,齐射而出。 墙上两个巨大的洞口仿佛是两个炮口,只是此时射出的却是雨点般的箭矢。 刀疤脸被床子弩射断了右臂,但是,军人终究是军人,特别是随时准备着为大将军卖命的近身侍卫,他忍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剧痛,用左手狠狠的砸了一下同样是被床子弩射中的骏马。 拉车的骏马一个激灵,整个身子再次向左冲了一下,后面的马车也是直接被带着转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如雨般的箭矢直接射到了车厢的后背上,仅有一支细小的箭矢在马车转动的一瞬间,从车厢的窗子进入了车厢之内,从许尘的眼前划过。 也许是骏马的一冲,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它慢慢的爬了下去,慢慢的。 车厢随着骏马的倒下而倾斜下去,刀疤脸匆匆的拉着许尘下了马车,但是,危险才刚刚开始。 前方有几十名混世太保,右方有几十名训练有素的御林士兵,更可怕的是,刀疤脸此时已经很难再动用修为,这意味着什么,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感受的到。 “快跑啊!” 刀疤脸推了许尘一下,他颤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雨声之中,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暴雨之中。他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半截右臂,不想让鲜血流出的太快。 “走?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许尘略显瘦弱的身躯在雨中显得单薄不堪,“再说了,我能把你一个人都在这里,虽然我也并不是很喜欢你。” 听到许尘的回答,刀疤脸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起送死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事情,让安家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走?还要奋力的此处一剑?” “那是我的职业,我的职业就是要服从命令,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被保护人的性命。” 听到刀疤脸的回答,许尘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当两人细语之时,正前方的那几十名逍遥帮的混混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其中一个更是已经兴奋的冲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把沾满雨水的大刀。 他想着可以一举成名,可以拿到赏金,从此不在用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 然而,他还是想多了,就在他冲到许尘面前的时候,大刀已然劈下。 刀疤脸似乎还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接下这一刀,却突然感到身子被人猛然拉了一下,下一刻,只见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直接在空中抓住了那名混混窝着刀的手,大刀突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此落地。 裂虚剑决第一式,拔剑式。 虽然许尘的修为并不高,但是对付一个这样的小混混还是信手拈来的。 安静,还是安静。 那些原本以为刀疤脸就此失去战斗力,他们就能大展伸手的人再一次停住了脚下的步伐。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魅影穿过了人群,突然出现到了许尘的面前,那速度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四境!” 许尘听到了身后刀疤脸的一句微弱的警告声,他知道刀疤脸是什么意思。 落到许尘面前的正是鬼五。 他先前之所以没有亲自出手,是因为忌惮刀疤脸的修为,但是此时,一切都变了。 “许尘!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鬼五左手紧握着左肩头上的刀柄,以防止突变,阴冷的眼睛则是不停的打量着许尘,好像是在做着最后验明正身。 许尘也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大刀,平静的看着鬼五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此刻他却是兴奋异常,“其实,我也很想找到你。” 说着话,许尘闭了一下眼睛,闭了好长时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然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这么一次,我保证!” 鬼五听着许尘的话,以为对方是被下糊涂了,轻声道:“呵呵!那你在宽衣阁的时候为什么还有意的避开我呢?” “你不是也一样吗?” 鬼五摇了摇头,“那天之所以没有动手,并不是怜惜你,只是众目睽睽,那里还有很多达官贵人,事情会闹大的,更何况,那天宽衣阁的外面可是有很多高手,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也许已经确定了许尘这次绝无逃脱的可能,鬼五竟然也病不着急解决这一切。 “高手?” 许尘思索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是啊!楚阳那个货可是太子,身边怎么可能没人保护呢?” “鬼五,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我想知道,邬伯伯是不是你杀的,或者是不是你们白家干的。” 谁知道许尘刚一说完,鬼五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老家伙,可不是我们白家能过对付的。” “但是、但是他确实是被兑山剑决所杀,而且地面上还有……” “还有一个兑山宗的标识,对吧?” 鬼五顺势接了过去,“所以你才进入兑山宗,要不是因为如此,恐怕我还没这么容易找到你呢。不过会用兑山剑决的人很多,谁说只有兑山宗的弟子才会用呢?我就会用啊,但是,我可不是兑山宗的弟子。” 许尘微微点头,他相信对方此时已经把自己当做死人了,应该不会如此无聊的骗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老邬并不是白家所杀的,他的心竟然泛起了一丝难过的情绪。 “那,我的母亲呢?” 听见许尘进一步的追问,鬼五突然显得不耐烦起来,“行了!白家当然想要杀了那个魔女,但是,却没有机会。告诉你吧,白家确实杀了你的亲人,那就是隐修堂的余孽,这下你清楚了吧。知道我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追杀你了吧?” “哼!” 许尘的脸渐渐变得扭曲,“隐修堂,果然是隐修堂,原来我真的是……那为什么我被白家囚禁的十年白穷天没有动手呢?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 他变得极为伤感,是的,如果早就死了,他还何须去考虑这么多的事情,又何须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你认为我们白家和你们魔宗一样吗?” 鬼五反问道,“白家灭了隐修堂那是为了万物苍生,当初没有杀你,那是因为还不敢确定你的身份。” “好!你们是正义的,你们是大公无私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是魔了,对吧?” 许尘越说越激动,“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我要看着你们这些以正义自居的,杀人如麻的人死后,我才能满意。” 是的,虽然他从没见过那些所谓的亲人,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些亲人曾经做过什么,但是,他们被人杀了,母亲能偷偷逃出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痛苦,他从小被人欺辱,现在还要被人追杀,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被扣了一顶魔宗的帽子。 听着许尘异样的言辞,鬼五微微一笑,“是吗?不过,恐怕此时已经不由得你了。” 话音刚落,只见鬼五闪电一般的抽出了背后的短刀,径直的砍向了许尘的脑袋,没有表情,也没有犹豫。 空中簌簌下落的雨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停止了一般,刀锋所划过的痕迹上,雨滴分分溅开,像是同样害怕这一刀的威力,因为,这一刀便是死亡。 在修行中,一个大境是不可逾越的,纵然你天赋异禀,纵然你天赋绝伦,这一个大境的差距意识绝然无法抹杀掉的。 而许尘和鬼五只间却有着两个大境的差距,毫不夸张的说,这是蚂蚁与大象的战争,是螳臂当车。 所以许尘根本没有反应,也来不及反应。 而此时的刀疤脸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却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速度去替许尘接下这一刀。 雨一直下,许尘能听到雨水在污水沟中流淌的声音,能听到周围人的惊叹声和赞许声,能听到院墙内那些御林军收拾装备准备来开的声音,好像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当他死后,也许会被剁成rou块喂狗?或者是被拉到某个荒野一阵大火焚烧掉?当然,刀疤脸和马车应该是同样的命运。 这条偏僻的小巷子会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从此之后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曾经还有个隐修堂,没人知道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孩子就这样被人残忍的杀害了。世人愚蠢而无知的活着,茶余饭后还可以给孩子讲一些神话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兑山宗的弟子去一个大人物的家里吃饭,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他和送他的仆人凭空的消失不见了,而且就在他们必经的路上竟然有一堵墙出现了两个大洞,听人说啊,他们因为作恶太多而被黑白无常给捉走了……” 当然,对面的鬼五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他出手,一个第二境的修行者从来都没有生还的可能。 然而,令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刀锋已经触碰到许尘的头发时,那柄不知道已经杀过多少人的钢刀竟然再也没能前进一步,就这样安静的停在了那里。 对面的鬼五差异的长大了嘴巴,他能感觉到,他的钢刀像是陷入了某种浆糊之中一般,砍也看不下去,抽也抽不出来,差异变成了惊愕,惊愕变成了恐惧。 就在某一个时刻,他突然看见许尘的眼睛猛然一亮,那深邃的眼眸中已然布满了血丝,一片鲜红。 而那片鲜红的正中心,似乎还有一点黑色的火焰在不停的抖动。 “轰!” 随着一声天雷般的巨响,一股强大到鬼五根本无法想象的气流瞬间将它击飞,而他手中的钢刀竟然碎成无数的铁片,在空中不停的乱飞。 强大的气流使得许尘附近几丈之内的雨滴根本无法落下,甚至有一些雨滴竟然被气流的力量,直接被击回到了天空之中。 而与此同时,似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极为诡异而苍老的声音。 “只此一次,杀了他们,这是对他们最大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