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神圣同盟对于维克多在城里给黑暗精灵建据点一事虽然愤慨,却没到坚决反对的地步。他们心里清楚,即使站出来反对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两天的时间,在魔法高度发达的时代已足够消息的传递。 激进派佩德罗以叛逆罪名将卢西恩带走,最后落得削职流放的下场,而本以为是被诱出普雷西雅的维克多不但没有被湮灭,反而成为了教会活性石的最大供应者,坐实了教会畏惧铁血大帝的传言。至此,那些隐在暗处等待机会者终于死心,短期内他们是无法除去这个讨厌的亡灵法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爬越高。 回到几乎被当做个人官邸的市政厅,维克多让伊斯菲尔找来一面镜子。看着属于伍德的容貌,巫妖近乎喃喃自语地开口。 “容貌真的很重要吗?” 伊斯菲尔微讶,第一次看到作风强硬的维克多显露出这样的一面。不过,这好像不是感伤,而仅仅之是单纯的、对某件事的疑惑。 “不知道您指的是哪方面。” 伊斯菲尔的回答像一只手戳破了短暂的幻觉,维克多收起疑惑而呆滞的表情,再次恢复为伊斯菲尔所熟悉的维克多。 “人的心真的很微妙,看不到脸的时候,他们畏惧、惊疑,强烈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事物。看到脸之后,却又因为五官比例的微妙差异而生出奇怪的念头……”维康妮娅的内心变化让维克多迷惑不解,表皮真的如此重要?能让害怕转变为钦慕?假如外貌真的如此重要,那么它要重新考虑自己的仪表,神秘和畏惧无法帮它更好的统治。 “是的,对于人类……不,对于高智慧生命而言,外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切。初次的感觉最为重要,倘若您以骷髅的样貌出现,而不是现在的俊朗青年,恐怕不止是教会,就连城内的百姓也无法接受。”见维克多竟然困惑于如此简单的道理,伊斯菲尔忽然生出原来巫妖也并非全能全知的感觉,这并没有让维克多在伊斯非尔心中的地位有所动摇,反而更加拉近了它与佣兵的间隔。 “是这样啊……”虽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但维克多始终无法释怀。它一出生就与世隔绝,特殊的成长经历让它可以揣摩上位者的思维,可以分析局势的走向,无法体会普通人的想法。 抚着虚妄的面部,翠绿的双瞳凝视着镜中不属于自己的脸,维克多发出一声让伊斯菲尔不解的低叹。 这不是我的脸……微弱的抗议从化身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过。凭借着毅力,维克多将这股念头一直压制着,可随着局势的变化,这怪异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它不懂,也无法理解究竟是为什么,它的内心却执着于外表。转化亡灵已有八十年,按理说应该抛弃除却灵魂外的所有一切,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那么执意于属于过去的脸? 教皇阿纳尔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给出为什么突然会产生奇怪念头的原因。是他的那席话,是他半真半假的邀请,是他同为圣歌的吸引,是即使已经背离却依然吸引着自己的圣歌天性。 将手指压在镜中年轻的面容上,维克多自问。难道,我还留恋旧时的rou体,留恋圣歌的赐福,留恋早已经不复存在的荣耀?不!不是这样!我早已放弃了,无论那份荣耀是否还存在,无论圣歌是否已经灭族,我都早已下了决意。短暂的迷惑消失,看着翠绿色的双眸再度恢复犀利和坚决,巫妖笑了,表情不再是些微的迷惑,那种看淡一切的笑让刚觉得拉近距离的伊斯菲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真愚蠢,身为往生者我居然会纠结于这种无聊的念头,果然是和人类相处太久的缘故,居然会用人类的思考方式去思考问题。rou体、家人、盟友都是假的,我是连所侍之神都放弃的堕落者,是只拥有灵魂的亡灵,除了不屈的骄傲和意志一无所有,所做所为都只是为了那一个目的,只要能达成,我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违背,道德、伦理,只要能达成我的愿望,即使席格维的最终目的是毁灭世界,我也会做那千万人唾骂的疯子、灭世者。 伊斯菲尔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眼花,就在他后退的瞬间,他居然看到了维克多身后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人影,等他想仔细看清,那人影已消失不见。紧接着,从巫妖的额头闪现现不是很明显的微芒。觉察到身体的变化,维克所伸手扒开细碎的刘海,光洁的额头多出一个奇异的符号,黑色的,有着类似金属的反光。 身为圣歌遗族,维克多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神徽,侍神者中最高身份的象征——神之代言者,它的身份已经从前死神的祭祀升级为代言者。 几声轻叩惊醒了屋内各有所思的维克多与伊斯菲尔,后者急忙打开紧闭的大门,一位本地士兵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伯爵,来、来客人了,找您的……” 结巴的说话声彰显出了来着的身份与众不同,维克多放下手镜,起身,还没等它走到门口,一张它熟悉的容貌豁然跃入视线。 火红的精灵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迈着没有声息的脚步走入议事厅,伊斯菲尔呼吸一窒,心中惊叹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人,不但容貌美,周身的气息更是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亵渎了这生命的光辉。 “日安,维克多伯爵。”微微一躬,已经卸任圣女的海德因公主以贵族的礼仪向本地领主问安。 “日安,薇安.齐格里特.哈梅公主。”回以同样礼仪的维克多视线越过门外的几名护卫,看到了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卢西恩。 “好久不见,卢西恩。”视线一转,薇安笑着向后辈打招呼:“算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半年了呢。” 挥手示意伊斯菲尔离开,顺便带走那及个矗在门外的精灵,维克多引领薇安来到特意给商讨事宜安置的圆弧形长椅。 “公主来的好快,我早上才同意梅阿第斯的提议,你下午就到了。” “其实我只比他们晚一天启程,担心伯爵不同意通商,兄长这才遣我作为特使来普雷西雅。”对于维克多话语中淡淡的讽刺,薇安不以为意,她的忍耐力已经修炼到荣辱不惊的地步,不会为了一点点言语上的讽刺就动怒。
抛给维克多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卢西恩示意它不要得罪薇安,即使已经卸任圣女,她依然拥有不小的影响力,无论是在宗教还是政治方面。 “恐怕公主这次来不仅仅只是作为海德因的通商特使吧。”维克多对于卢西恩频频抛来的眼神置之不理,它多少已经猜到薇安接下来会说什么。 “传闻你胆识过人,上一次见面并没有觉察到,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呢,明知道我的来意还如此理直气壮,伯爵,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薇安面带微笑的说出损话,让一旁的卢西恩大跌眼镜。在他的印象里,前任圣女一直是个堪称典范的贵族、淑女,从不会有如此过分言行。 “是为了它吧。”维克多也不气,虚空一抓,一个成色普通的水晶立刻出现在它手心。 薇安眉头一紧,表情顿时冷了下来:“原本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它还真在你手里。既然你大方承认,我也不想追究什么,物归原主吧。” “你说的没错,公主,确实是物归原主呢。”维克多半点也没有归还的意思,祈者之叹原本就是圣歌一族所有,原先它还不敢随意显露,可经过教皇爆料伍德也有圣歌血统,维克多当然不会再忌讳当众展露祈者之叹的存在。无论以何种身份示人,这都是属于它的宝物。 “这是海德因至宝,而且它现在的归属是教廷!”见维克多并不想归还,薇安“蹭‘地站起身。 “卢西恩,我想由你来解释,尊贵的公主殿下会才会信服。”维克多将解释权丢给卢西恩,直到薇安说出‘至宝’一词,卢西恩才知道那颗看似普通的晶石居然就是上次意外失踪的圣物。责怪地瞥了一眼让自己善后的维克多,他还是尽责地为薇安解释。 “公主,祈者之叹的归属权的确属于他。” “你说什么?身为圣骑士兼下任教皇候选,你竟然包庇一个邪恶的亡灵!虽说他是你哥哥,但你也不能因此忘了自己的职责。” 等薇安说完,卢西恩才再次开口。 “我没有因为他是我兄长就包庇,在珍珠岛时我的确不知是他拿走了祈者之叹,如果公主是代表皇室前来索要圣物的话,我想教皇陛下也不会质疑维克多的所有权。一天之前,他刚承认了维克多拥有祈者之叹的资质,我当时也在场。” “你说什么,资质?他……”薇安不是傻子,短短几句,已经足够她猜出卢西恩的暗示。 “是的,他不仅是我的兄长,塔兰未来的统治者,也是除去教皇外另一位圣歌后裔。”既然维克多把解释权交由自己,卢西恩就知道他并不在乎被透露拥有圣歌血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