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改天换日
第六百六十章公道在人心 建武八年十月十二,太上皇赵佶趁皇帝赵谌至葛岭替道君作法事之机,在以黄潜善为首的大臣支持下,复辟夺位! 这天子的废立,绝非小事,讲究的是“名正言顺”。历史上,哪怕是权臣篡位,都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说自己仁义布于海内,又比说如原来的皇帝失德。而赵桓,夺他儿的皇位,理由是什么?就是以罗汝楫“三失”为基础,炮制出了长篇大论。指责赵谌不仁不孝,不恤百姓,违背祖制,结怨金人。所以,赵谌不再适合作皇帝。 在十月十二的晚间,王宗濋就控制了杭州城里的殿前司部队,以及驻在禁中的内卫,并且封闭城门,严禁出入。而后,赵桓在群臣“拥戴”下,于德寿宫,重披皇袍,并定下了政变的步骤。 次日一早,他离开德寿宫,前往资政殿,受“百官”朝贺,正式宣布复辟。并公开了指责赵谌的诏命,命言官罗汝楫领兵前往葛岭,迎太子回宫。当赵谌和他的一班宰执大臣回到杭州城后,赵桓集结终于松了口气,认为“政变”已经成功了。 十三日上午,赵桓连发诏命,先是罢去首相朱胜非“尚书左仆sh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差遣,改提举宫观的闲职。紧接着,又罢徐良参知政事的职务,出判江宁府。这两个人事变动,不难看出,赵桓是在秋后算账。因为朱胜非是当初挑头赶他下台的大臣,而徐良又是徐绍的儿子。 王宗濋回来以后,报告了徐良脱逃的消息。诏命马上被更改,徐良贬岭南安置!光这样还不够,赵桓马上以皇帝名义下亲笔诏,遣金牌快马送往镇江府,他要在徐良见到赵点之前,先把两浙宣抚司控制住。 忙完这些,赵桓打算让儿子跟大臣们见个面,一来是证明他安然无恙,二来也想让赵谌在大臣们面前表个态,承认了这个事情。赵谌被软禁在永安宫,当内shì前来请他出去时,他一言不发,不予理会,拒绝承认此事。 赵桓见状,想到毕竟是他儿子,也不打算用强。可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始料未及。 垂供殿上,赵桓正和拥立他复位的功臣们议事。黄潜善、王宗濋、王次翁、罗汝楫等人都在。 “圣上,赵鼎该如何处置?”黄潜善问这话显然是有来由的。首相和一名副相被罢,只剩他和赵鼎两人。如果赵鼎也给撸了,那没说的,就该他执政了。 赵桓复辟成功,但看起来倒并没有欢欣鼓舞,眉头紧拧,一时不语。黄潜善见状道:“赵鼎是太子对金强硬的积极拥护者和主要谋划者,如果仍旧让他执政,恐与上意不合。”他知道,赵桓是肯定要改弦易辙,跟北方和谈的,而赵鼎却是积极抗战派的代表人物。 “暂时不动他吧。”良久,赵桓答道。这话让黄潜善不禁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旁边一名内shì道:“圣上,老奴去请太子时,太子曾有言,道君的遗体还在葛岭。” 如果不是他提醒,赵桓险些忘了这事,闻言道:“罢了,无论如何,道君的丧礼,必须马上举行。”不是他对道君皇帝有多孝顺,而是此时他必须作足架势,以显示自己有多么孝顺。 “圣上!圣上!”一名朝臣匆忙奔入垂拱殿,一脸晦气相。 在这种敏感的时机,他的神态举止使得众人暗自心惊,这是出了事?那人是中书舍人,本来是掌管起草诏命的官员,只是如今朝廷发生巨变,宰执大臣如今都被看管起来,他倒负责起中书省的事务来。 “何事?”赵桓问道。 中书舍人顾不得喘口气,疾声道:“三省、枢密院、六部、台谏、三衙、诸寺监、御营司、共计大小官员六十九人,上表自黜!” 一句话,使得殿内炸开了锅!赵桓大声喝道:“什么!” “这是臣到先前为止,收到了的本子,想必今日之内,还有会大臣继续上本!”中书舍人苦道。 都说“文武百官”,但其实历代朝廷的中央官员并非一百人整数,有时多,有时少,眼下,杭州行在有中央官员一百一十多人。六十九人上表辞职,这是什么概念?这代表着,中央机构的完全瘫痪! 其实这在赵桓等人看来还是小事,当官是天下最容易的事情,你不当,自然有抢着来当。但问题在于,这些人为什么同时上表求去?原因很好理解,那就是对太上皇复辟的不满,以辞职的方式表示反对! 不光赵桓始料未及,就如黄潜善等辈恐怕也搞不清楚。他们这是干什么?效忠“太子”?太子在朝中还有这般威信?哎,前些时候太子绕过朝廷,直接命令军队北伐时,你们也搞了这么一出,按理说,你们也应该对太子不满才是,如今太上皇复辟,你们怎么又唱这一台戏? 如果算上被软禁的大臣,那么朝廷里,不光各部门的主官没了,就连下面办事的也没了!只剩支持赵桓的三十几名主和派官员,他们能撑起一个朝廷么? 中央尚且如此,一旦消息公告天下,地方大员也来这么一手,事情怎么收场?赵桓脸sè铁青,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退位几年,大臣们的心,竟然都向着儿子去了! 王宗濋仗着自己是赵桓的舅舅,又有拥立之功,大模大样道:“既然他们求去,圣上不如准了他们,看这些人如何应对!” 话说完,半天没有回应,王宗濋四周望望,没趣地闭上了嘴。在场的人都清楚,如果这些官员真的同一时间辞职了,中枢必将陷入停滞!更可怕的是,中央官员群起反对,你还怎么证明你的合法性,正当性? “卿等有何良策应付?”赵桓语气生硬地问道。 黄潜善一语道破天机:“太子不出面,此事就难以解决。”只要赵谌出来面对大臣们,承认和接受了这个事,那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舍此之外呢?”赵桓又问,殿下一片沉默。赵桓见状,强撑着站起身来,在内shì搀扶下,往内而去。 十月十六,镇江府。 镇江距离杭州不到六百里,但杭州城中的剧变还没有传到这个昔日的行在来。镇江因其地理位置特殊,再加上从前曾经是行朝,因此极为繁荣。此时,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百姓们仍和往常一样,该干啥干啥。 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进了南方,但到了街上,回为人群密集的缘故,不得不放慢速度。车里坐着的人不住催促,急得车夫也只好连声吆喝。车在城里行了许久,车夫问了多次的路,最终才到一处所在。 门匾上写得分明,两浙宣抚司。到了这里,车夫心里不禁嘀咕,这道人却是奇怪得紧,你一个方外之人,到衙门来作甚?莫非要申冤?即使如此,你也应该去找提刑官才是。 车帘掀处,一名道士跳下车来。他身上的道袍脏luàn不堪,头发散luàn,脸上也是团团污渍,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道长,小人可是把你平安送到了,这就得回去交差。”车夫等他下车以后说道。 这人正是徐良,他逃出宝石山以后,向北到达余杭。他估计太上皇会派兵来追,因此不敢走官道,专拣小路走,足足转了两天,才到杭州北面的湖州治下武康县。说来惭愧,堂堂参政知事,走到武康时,已经是山穷水尽,饥渴难耐。他既不敢去馆驿,又不肯学出家人去化缘。吃饭尚且是问题,更不用说赶路! 此时,他开始琢磨,如果步行去镇江府,自己身上一文钱没有,估计走在半道上,就得作饿殍。思来想去,他去找了一个人,武康知县。本地的知县,是他父亲在世时,一名老下属的儿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当徐良以“游方道人”的造型出现在武康知县面前时,对方惊诧莫名,并告诉他,行在来了公文,现在各州县都画影图形,正捉拿你呢!恩相,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徐良一听,知道瞒不过,遂将事情合盘托出,请求帮助。那武康知县哪里肯信?徐六无奈,脱去道袍,lù出身上所穿黄袍,以及天子御笔亲书的勤王诏。武康知县大骇,对袍而拜,急忙赠给盘缠,又派了一辆马车送他往镇江。徐良很感jī,一个小小的知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助他,难能可贵!
两浙宣抚司虽然就在眼前,赵点八成也就在衙门里,可徐良不敢贸然进去。看时间,很快就会到午饭点,官员们应该都会散值出来,近的可以回家吃饭,远的也可以找个馆子。 他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像出家人,便盘tuǐ坐在街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哪知,刚坐下,旁边一个乞丐就拿打**āng捅他,喝道:“你这道士好不晓事,如何来抢我地盘?” 徐六不知该哭该笑,起身挪了一段,继续盘坐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根本不在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衙门口。 估计等了有半个时辰,衙门里开始有官员出来。都是些青袍绿袍,一个红袍都没见着,更不用说赵点了。又过一阵,已经不见有官员出来,徐六有些耐不住了,赵点是不是不在衙门? 正当他疑huò时,只见一顶官桥停在了衙门前,轿上下来的人,身着紫袍,仔细一看,不是赵点是谁? 徐六不假思索,立即起身上前! “相公留步!”这句话刚出口,他就被赵点的随从挡住了。 “去别处乞食!”随从厌烦地喝道。 赵点回头看了一眼,堂堂宣抚使,怎会把一个游方道士当回事?所以,赵宣抚很快就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但刚登顶台阶,他就停住了,再次回过头来,打量着徐良。而后者,也直视着他。 片刻之后,赵点折身返回,道:“倒是饿了,罢,先回府。”语毕,又钻进了轿子。 徐六会意,等他起轿以后,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也不知转了几条街,最后在一处大宅前停下,赵点下得轿来,还张望了一番,看到徐良之后,神sè如常,吩咐道:“你们去吧。” 轿夫和随从自去,赵点不也理会徐六,径直朝家里走去。徐六站在街边,赵府一门人随后下来道:“道长,请随我来。” 进了赵府,也无暇观光,便在那门人引领下,穿过前堂,直接到了后头,最后进了一处所在,房中陈设有书籍,想是赵点的书房。门人将他领到这里后自去,徐六猜测着,稍后赵点会怎么对他。太上皇必定在他之前,已经有命令传给赵点了。 不一阵,听得外头脚步声,徐良回头望去,只见赵点匆匆进来。这位昔日的秦凤帅不知道是不是在江南安逸之地呆得太久,身材发福,tǐng着老大一个肚子,将官袍撑得浑圆。只是那黝黑的皮肤,和锐利的眼神,还残留着西军大帅的威仪。 “赵宣抚。”徐良拱手道。 赵点没还礼,径直到书案后坐下,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稍后,冷声道:“日前接到朝廷明令,若遇前参知政事徐良,立即逮捕,押解行朝。徐参政,你有什么话说?” “你若是要逮我,在宣抚司门口就可以动手了。”徐良镇定道。 赵点颔首道:“没错,此事让人好生费解,你堂堂参政,清河郡王之子,如何落到朝廷发文通缉的下场?” 徐六未语先笑,长叹道:“赵宣抚可知发令给你的是谁?” “当然是圣上!”赵点毫不怀疑地答道。 “哪个圣上?”徐六这句话,问得赵点有些找不着北。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只有一个人,还能是哪个圣上? “徐参政什么意思?”赵点拉长脸问道。 徐六不废话,一把扯下身上的道袍!赵点脸sè一变,勃然起身道:“徐逆!我容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