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蛇瞳者

    战争总是开始的如此迅速，却结束时却如同要制造一张上好长弓那样缓慢。.哈里森与龙屹努斯的士兵们从银月时就开始战斗，但当阿芙妮的泣血之泪升到苍穹最高处时，穿着破烂麻布衣服举有长矛的农夫们还彼此缠斗在一起。双方刚开始时如行军蚂蚁那样的成排阵列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士兵们只能围成小团四处冲杀，争取在战斗结束的号角声响起后活着回到军营。

    混着尘土的干燥空气在胸腔里如火焰般燃烧，饥渴带来的焦灼感刺激喉咙，士兵发疯一样在满是沟陷坑壑的大地上奔跑着。施法者早已经在银月时停下攻击，坐着冥想恢复精神力或者将魔法重新记忆在法术位中。无论术士还是法师都拥有用于储存魔法的法术位，但数量多少却取决于每个人的灵魂和随着施法者等级提升时拓展的精神力量。

    因为两国士兵已经完全混成一团，所以时间不长后那些吱呀着抛出巨石的投石机就停下来。带着些许冷意的夜风从空中吹拂而下，但在接近战场的瞬间就被地面上的翻涌气流掀起。一个握紧矛杆的士兵被扬尘迷住双眼，停住脚步摇晃脑袋的同时将手掌糊在脸上，使之前迸溅的血滴被汗水溶解后变成道道污痕。他没有皮革保护的粗糙双手上沾着铁锈砂砾，揉在睫毛眼皮上却只让双眼混入更多异物。

    士兵从嗓子里发出嘶吼，野兽般强忍着睁开眼睛，但一股汹涌热泪却迅速模糊了他的视野。瞳仁隐入眼皮所带来的黑暗时让他看到面前有一个敌人，所以士兵用力挥舞矛杆，将矛头胡乱刺出去。嘈杂战场让他听不清什么，但矛尖上传来的阻力与一声惨叫却让他放松下来。“龙神保佑！胡德！”龙屹努斯人发出一声欢呼，但当他努力后退想要将矛尖从倒霉蛋身体中抽出来时一支长剑无声的从背后捅入。坚固而锋利的金属武器破开血rou骨骼，带着尖锐摩擦声刺穿胸口。

    这个趁机杀死长矛手的哈里森人手腕拧动拽回武器，然后用力一脚把正在抽搐着敌人踢倒在地。他接着想走过去划开龙屹努斯人的脖子，但一个被高举的士兵挣扎着飞过来把其撞倒，胸骨顶在地面石块上后留下一阵令人难以呼吸的疼痛。“滚开，你这头笨猪！”这个低级军官摇晃着身体想要挣脱出去捡回武器，但龙屹努斯人掷出的长矛却飞过来将两个哈里森人钉在地上，只能睁着眼睛失血缓慢死亡。

    两国为试探对方而开始的战斗最终随中立之月瑞林艾斯的下落而结束，当如疾风吹过裸露岩石时所产生的响亮刺耳号角声响起，早已经因为战斗而疲劳乏力的士兵们立即缩成团，警惕看着周围敌人退回营地。这些农夫并不想在回去时再来一场战斗，但半轮红月留下的黯淡阴影总会让几队士兵迷糊走向敌对营地，然后战斗着死亡或丢下武器选择成为俘虏。

    士兵对属于其他国家的异教徒并不存有怜悯，反倒是这场战斗让他们痛恨诅咒敌人。所以大部分俘虏都是直接砍下脑袋，只有寥寥几人才能幸运存活下去——作为奴隶或者当成喂养一些凶猛野兽的食物。

    当属于龙屹努斯的士兵们后退进入内部营地时，军需官和大队士兵立即为他们送来面包和热汤。这些刚拿起长矛的农夫们已经足够勇敢，他们持续战斗超过五个沙漏时，最起码死去了一千人并且让敌人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更多的尸体。再加上投石机与术士施法造成的伤害，塞布斯坦大公认为哈里森人损失的人数一定超过一千五百，即使他们同样也是由农夫组成的辅助士兵。

    奎德人并没有得到战斗的要求或者命令，他们被一群红衣服龙屹努斯士兵围在城墙附近，只能无聊的玩弄兵器或者将皮革剑带松开又扣紧。龙屹努斯大公并不觉得这群雇佣兵能主宰一场浩大战争，但他需要这群战斗起来如野兽般疯狂的战士，毕竟这些蛮族力量强大动作敏捷，每一个都能媲美人族的三级武士。

    与黑德城堡那里举行的庆祝不同，‘蓝色牲口’聚集的广阔营地里却有人在大发脾气。一群穿着蓝色亚麻外衣的军官站在大帐篷里，低头盯住地上羊毛毯子的同时忍耐来自哈里森国王斯图亚特.康芒斯.蛇瞳者的怒吼。这个年轻的王者并没有多强大，反倒是他那双瞳仁里带着蛇的眼睛让水神祭司——那些奈涅丝的信徒们将他看成恶魔转生。曾经的国王与王后并不想这个唯一后裔被祭献给神灵，于是他们放弃一部分属于王室的领土，并且给予水神祭司们更多特权。

    那些狂热信徒刚开始并没有打算遵守诺言，但王国却早已经有了准备。他们让圣辉教廷进入哈里森，掌握这个国度东方领土的同时与水神殿抗争。统治大部分陆地、信仰众神之父的庞大圣玛尔塔教会在分裂后形成数十个小教廷，但作为它主体的圣辉教廷无疑最强大，水神教宗为停止那些圣辉牧师传教，最终只能和国王达成协定。这三方，包括一位圣辉大主教最终以诸神之名起誓，维持现有平衡的同时，让蛇瞳者活下去并且继续统治王国。

    现在这个领地比先祖们少去一半多的国王正因为战争失利而发怒着，他头上压住火红色蜷曲短发的白杨木徽王冠稍稍倾斜，白嫩而稍显肥胖的脸颊涨红，使刮得发青的下巴如割去一茬的韭菜地那样明显。“竟然死掉了超过一千人！你们都应该被装进木桶里，然后压着石头丢入奈涅丝的河流！”哈里森国王瞪大他看起来怪异恐怖的墨绿色蛇瞳，一手扶住佩剑的银质柄部咆哮道。“难道那些龙屹努斯娘们已经把你们夹的双腿发软？那些贵族攻占整片南境也只死伤两百多士兵，但他们却得到了成堆财富、成片奴隶！”

    因为这位斯图亚特国王个子很高，所以即便钢铁与青铜锻造的沉重王冠将那颗头颅压弯，哈里森军官们还是看不到台阶上蛇瞳者的表情。他们聆听呵斥的同时努力想象着国王的怒火，不过十几个呼吸后一个老人就阻止了这个年轻人的喝骂。“作为一个国王，你应该充满宽容与爱，斯图亚特。”

    “我可是一个国王，亲爱的教父！”蛇瞳者转过身体，用空闲右手挥舞着对那个白色宽袍老头子嚷嚷道。“可是你应该看看这个国家的模样！教会占据土地征收赋税，贵族随便杀人组建军队，甚至他们还能不经我命令就率先开始了战争！而且那群应该腐烂发臭的蛆虫们还抢走了属于我的胜利，现在南境的财富已经被他们瓜分，堆满马车后运回领地！”

    “他们最终会跪倒在你的面前请求原谅，斯图亚特。你是一个国王，一个真正的国王！蛇瞳并不是诅咒，它注定你会成为一个伟大国王！象你曾经的先祖或者象伟大皇帝圣玛尔塔一世。”老人拽了拽丝绸缝制的长袍后站起来走近。他用手捏着年轻人的酒杯举起来，等到其安静接过之后才颤抖脸颊俯身低声嘱咐了一句。“但作为国王，你要先学会宽容，学会让士兵为你战斗，而不是这些贵族。”

    当这位年轻国王按照建议走出帐篷，来到士兵居住的场地时，蛇瞳者立即为这些农夫的艰苦而惊讶起来。作为一个天生的王储，他第一次看到平民生活的样子。成打士兵拥挤的睡在一顶肮脏小帐篷里，即使里面充满狐臭甚至屎尿味。他们大多数手中捧有刚得到的一截冷却黑面包端着热汤，并且还都穿着受到征召时发下的蓝色粗麻套衫，即使血液与汗水已经将其反复沓湿，混合尘土后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

    “我的国王！”“神灵的宠儿！”“神之子！”这些农夫看到一个戴着王冠的身影后立即跪在地上，正在咀嚼石头一样发硬面包的嘴巴里发出恭敬话语。蛇瞳者抬高脚迈过一个烂泥坑，然后他脸色阴沉来到正在分发食物的士兵面前捏了捏黑面包。当那堪比金属的硬度让其指尖发疼时，国王又俯身闻了闻带一股明显馊霉味道的黑黄色水汤。“我的士兵们，我最忠诚的子民们！”这个年轻王者忍不住握紧剑柄，爬上一辆破马车后发出咆哮。“你们吃着只有少量黑麦，却混着麦麸与木糠的面包，你们喝下用发霉粮食与腐烂rou块熬制的臭汤！但你们是神灵最勇敢的战士!在龙屹努斯南境，那些贵族拉走了粮食和牲口，带走了漂亮的女人和孩子，但现在我以国王与神灵奈涅丝、乌瑞尔的名字发誓！你们将在接下去的战斗后获得任何物品，包括钱币牲畜甚至女人！只要用刀剑把它抢到手中！并且没有任何人拥有权力将它们夺走！”

    “国王！蛇瞳者！哈里森！克洛宁！”已经被战场解放成野兽的农夫发出疯狂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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