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兽农场（8）
与其说魔法是一种力量，不如说魔法是一种想象——一种能够有形有质脚踏实地的想象。 伊斯塔俯瞰着地面，轻柔的风托着他的身体，以均匀的速度飞越战场上空；原本巨大的魔像和元素现在看起来近似孩童的玩具，仿佛主人正指挥着它们玩一场战争游戏。围墙上，达克索拉正在施法，奇形怪状的怪物从虚空中不断被召唤出来，投入战场，然后又在元素的攻击下化为雾气消失；伊丽莎则在指挥魔像。月精灵巫师的加入，让原本已经形势分明的战局稍稍发生了一些偏转，然而，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根本性的改变，还是要击倒元素的召唤者。 远处的森林中，魔法光华闪烁流转，现在看起来更加清楚了，隐隐约约还有人的身影在移动。伊斯塔缓缓呼吸着，计算着距离和降落需要的时间，打算选择一个好的着陆点。 当然，在此之前，先得应付对手的攻击。 人类没有翅膀，所以像鸟一样飞翔就成了梦想，然而梦想变成现实的时候，也未必总是那么美好的。 尤其是当你清楚知道有人，而且是很多人，正打算把你这只巨大的鸟射下来的时候。 “思思，要当心了，听我口令准备降落！” 飞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嗯了一声。 他们又贴近了一些，此时还不到上午十点，阳光正亮。伊斯塔眼光锐利，他已经看到树木枝叶间的点点晶亮，那是金属在反射日光。 他握紧手中的剑，“降落！”他对思思说。 巫师默默点头，身体周围的风顺从主人的心意改变方向。她缓缓下落，当距离地面大约还有二十英尺的时候，一连串尖利的飕飕飕飕声骤然响起。 几十支黑色羽箭破空射来。 伊斯塔早有准备，长剑急速在空中抖了个圈，当当当当一阵连响，将朝自己射来的箭矢大部分都挡了出去，有几支穿透长剑的防御射到身体上，但也都被弹开了。月精灵早就替他们都附加了防御魔法，这种普通的箭矢根本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 思思被伊斯塔挡在身后，更是连箭都没被射中一支。 第一轮攻击被消解，他们离地面还有十余英尺。 利箭破空声再度响起，虽然不如第一次密集，却似乎更加急速锐利。箭羽和箭杆依然是黑色，箭尖却是银白，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破魔箭。 月精灵布下的防护，绝对挡不住这种专门用来刺破魔法防御的箭矢。看起来，这帮德鲁伊此次是志在必得，一定要铲平这座农场，专门配备了这种克制巫师的武器。倘若不是思思坚持要来参观，伊斯塔也跟了过来，仅仅达克索拉一人，只怕真要吃大亏。 伊斯塔突然在空中侧身——飞行术的效力还在，这个动作并不困难，左手反压在身后巫师的肩上，用力一按。 一按之下，思思身体骤然下沉，以比原本更快的速度落到地面，没有一支破魔箭射中她。伊斯塔的运气没那么好，虽然借着反弹的力量，他下坠的速度缓了一缓，避开了大部分箭矢，但还是有一支箭矢擦过他的右腰部，带起一抹血花。 在第三轮箭雨射出来之前，剑士踏上了地面，比他先一步到达的思思已经开始在念诵咒语，她的身体在空气里渐渐淡化，即将隐形。 不能让她隐形——埋伏者的脑中一齐闪过这个念头。破魔箭虽然是对付巫师的利器，却也要能射中目标才会有效果，一旦巫师隐形，即便有箭却又朝那里射去？ 第三轮攻击，这次使用的依然是破魔箭，从各个方位射向思思，并且将她周围的空间都完全封死，再无退路。 伊斯塔没有受到攻击，他也没有去管思思，人刚一落地，随即就如猛兽般跃起来，朝林中扑去。 “波”的一声闷响，一只暗黄色的巨手猛然从地底伸出来，疾如闪电般一把扣住伊斯塔的左脚脚腕，将他自空中硬生生拉扯了下来。 伊斯塔没料到这一击，身体陡然间被拉得往下斜倾，他急急用右脚蹬了一下地面，维持住身体平衡，左脚用力一挣，那巨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扣得更紧了。 此时近二十支破魔箭都已经射中了思思，小女孩似乎吓坏了，根本就没有闪避，这反倒让那些封锁周围退路的箭矢全落了空。 石肤、护盾、箭矢防护、箭矢反转……羽箭的金属锋矢接触到巫师的白色长袍时，十几种防御魔法在一瞬间被触发出来。 绝大部分的破魔箭被无形的力量阻挡住，坠落在地，但巫师身体上的防御也越来越薄弱，最终被破魔箭全部抵消。思思有些惊恐地想后退，然而最后两支羽箭已经破空而来。 思思被射中了。 ※※※ 羽箭深深嵌入体内，至少应该插进肋骨了，白袍却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一脸平静下来，依然稳稳站立着，被射中的部位也没有血流出。她的双手急速在空气中比划着手势，一层淡银色的球状护罩又在身体周围隐隐约约闪现，即将形成。 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任何一个巫师应该都会当场丧失战斗力才对，然而思思的施法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她的发言依然清楚稳定，动作流畅而毫无窒碍。这让埋伏在森林中的射击者都大吃了一惊。 破魔箭是珍贵而难得之物，刚才两轮射击，至少已经耗费了近五十支。原本在攻击者的计划中，这是用来对付奇兽农场的月精灵巫师的，却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在后方避战，反倒派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前来。 但这个白袍女巫师是怎么回事？她的体质竟然如此强健，胸口中箭还能念诵咒语，莫非她其实是个巨人后裔，但看那娇小的身材……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那么多，破魔箭还有十余支，但这是留着要对付月精灵达克索拉的，而普通的箭矢，只怕根本就无法穿透那个白袍巫师的防御。 不过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 在另一边，伊斯塔挣不脱那只暗黄色巨手，而身前泥地剧烈翻动，眼看又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他有些焦急起来，抬起右腿猛力朝斜踢。 那只巨手力量极大，他本以为必然也坚硬无比，这一脚已经用上了全力。结果一踢之下，却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只听得砰的一声，砂石乱溅，土块横飞，扣住他左脚脚腕的手被踢成了粉碎，那原来根本不是血rou之躯，乃是一只泥土塑成的手。 原来是土爪术。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过去，卡拉图人刚刚站直身体，又一只巨手从地下伸出，抓向他的腿。伊斯塔侧跳开，避开袭击，但他很快发现落脚之处的地面也在震动。 一声尖锐的呼啸，树林里冲出二十几个人来，手持弯刀和长矛。他们清一色穿着皮甲，但装饰有所不同。一部分人戴着头盔，其上雕刻着橡树叶，皮甲上面满涂着深绿色的染料，看上去就像是植物的汁液；另一部分人则都不戴头盔，穿着红底缀白的锁链甲，外套一件短小的淡绿色披风，在胸口部位，佩带着金角蓝眼的独角兽圣徽。 一群西凡纳斯和梅利凯的信徒。 达克索拉开的这个奇兽农场，每年捕捉大量的，包括巨鹰、狮鹫、枭头熊、飞马等在内的奇兽，贩卖幼卵和幼兽，牟取利益——这种严重破坏和亵du自然的行为，招来了众多德鲁伊的愤怒和敌视，农场因此也经常遭受袭击。 最频繁的攻击者，就是阴影德鲁伊。 达克索拉称得上是安姆第一流的巫师，伊丽莎——农场的另外一位主人——也同样是一位强有力的游侠。在他们的严密防守下，历次攻击都无功而返。但这一次，显然对方是下了决心，要将这座奇兽农场一举铲平了，不但全体出动，而且邀集了帮手——阴影德鲁伊多是西凡纳斯的信徒，却极少听说尊奉梅利凯。比起自然之父西凡纳斯，梅丽凯的信徒还是较为温和一些的。 冲出来的二十多名德鲁伊中，五个人上前几步就站定不动，开始施法；其余的人分成两拨，梅丽凯信徒冲向伊斯塔，西凡纳斯的信徒则冲向思思，看起来打算速战速决，借助人数上的优势把这两个敌人解决掉。而他们分配兵力的方式也很恰当，信仰梅丽凯的德鲁伊，是所有德鲁伊中最重视格斗技巧的一类，他们蒙女神的特许，可以使用很多其他的德鲁伊限于“神圣誓言”而无法使用的武器和铠甲，在近身搏斗上有各种独到的技法，自然适合去对付持剑的伊斯塔；而信仰西凡纳斯的德鲁伊没有这种特许，他们必须遵守“神圣誓言”，更适合去对付那个一看就是巫师的白袍女子。 在后方施法的德鲁伊cao控下，更多的土爪冒出来，限制了伊斯塔的活动范围，这次它们变得更加灵巧，可以瞬间退入地底，然后从另外一个地方再度冒出，神出鬼没。伊斯塔虽然剑术高强，但更习惯于对付和自己身高近似的对手，这种土爪紧贴地面行动，每一击都看准脚腕，实在是防不胜防。伊斯塔发力踢碎了几个，但新的又冒了出来。 八九个梅丽凯德鲁伊冲了上来，将伊斯塔团团围住。“放下武器！”他们命令着，“我们不想伤人。” 而在另外一边，西凡纳斯的信徒就没有那么温和和客气了，他们呼喊着冲上来。思思念诵着咒语，看上去又在施展某个魔法，但此时六七个德鲁伊已经冲到身旁。 六七八雪亮的弯刀同时举起来，一齐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