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9章 政变（六）

    朱洪赶到洛阳城的时候，姜泰已经跟着鲁王逃离洛阳，等到朱洪排兵布阵，把姜府团团围拢的时候，才知道，姜泰并不在府上，此时姜冥毕竟还身居廷尉一职位列九卿，朱洪不好太过蛮横，赔了礼，匆匆退去了。

    是夜，朱洪休书一封给屯骑校尉朱郯，让他调兵追击姜泰，务必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朱郯刚刚整备屯骑营，战马和军队几乎都是新人，他并不愿意帮助朱洪，可姜泰毕竟是太子一脉的人，如果自己不帮忙，朱洪肯定会在父亲朱永昌那里诬告自己，无奈下，，朱郯调集两千骑兵，命麾下司马率领，一路向东追袭。

    就在朱洪准备调兵返回北军大营的时候，一封秘密家书送到了北军中尉营，老皇帝病重，立刻布防洛阳，勒令屯骑营出兵五千，步兵营出兵一万，即刻赶往西苑，替换南军防务，不得有失。

    随着家书一起送到北军中尉营的，还有尚书台开出的圣旨，圣旨虽然并非老皇帝本意，但是上面却印有国玺大章，名正言顺的调防终于拉开了序幕。

    西苑偏北的紫阁殿内，华妃一脸颓然的坐在御案旁，她双眼迷离，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殿内，十几员大臣站立在御案前，老皇帝的病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华妃更是惊得手足无措，若不是太尉朱永昌，尚书令申屠嘉等人及时上策，劝谏华妃借机除掉太子王筠，恐怕华妃此时已经将老皇帝病重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为了控制苗殄，朱永昌与申屠嘉一同假传圣旨，让苗殄即刻返回洛阳，整顿未央宫防御，老皇帝准备次日启程返回洛阳。

    苗殄起初不信，为了让苗殄就犯，朱永昌又撺掇老皇帝身边的近侍韦钰，让韦钰手持符节，赶往南军大营，再迫一步，苗殄不知是计，带着几名心腹郎将，匆匆返回了洛阳。

    西苑算是暂时安全了，华妃召集了心腹重臣，就是为了谋划次日诛杀太子的全盘计划，但是华妃本人，却有些心不在焉，谋朝篡位，改朝换代，这可是大事，如果处置不当，机密泄露出去，整个华家，甚至自己的儿子王瑛也会牵连其中。

    但是这一步棋，华妃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如果这时候她选择退出，恐怕第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必然是管皇后，所以，她必须坚强下去，也必须强迫自己走下去。

    殿内着实静了一会，直到尚书仆也郑玄微一拱手轻叹口气，才打破这可怕的寂静，郑玄声音略显苍老，此时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臣认为，事不宜迟，迟则有变，虽然西苑已经被严加布控起来，可太子的党羽未必不能混进其中，一旦机密泄露，恐怕后患无穷。”

    华妃微一抬头，看一眼郑玄，声音冷若寒霜：“郑大人的意思……是？”

    “连夜召集群臣赶往西苑，让太子务必要来，就说陛下龙体欠安，有大事宣布，太子必然中计。”

    “好一个有大事宣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朱永昌兴奋的看一眼郑玄，向着华妃一拱手道：“我已经秘密调集北军一万五千人赶往西苑，西苑屯守的三千南军不足为惧，咱们应该事不宜迟，立刻草拟诏书为上。”

    华妃略显犹豫，惊讶道：“连夜召集，他真的能来吗？实在不行，原计划进行，明日宣他来也不迟……”

    华妃还没说完，郑玄再一次坚持道：“迟则有变，一夜之间，变数很大，咱们已经命悬一线，赌不起啊。”

    朱永昌也附和道：“宣百官入西苑，已大事相托，我们不妨再让黄门侍郎吴用亲自走一趟，秘密嘱咐太子，皇上龙体欠安，要以大事相托，此事可成。”

    “我也觉得，事不宜迟，还是早做决断吧。”尚书令申屠嘉笑着拱拱手“若是娘娘没有意见，我这就回去草拟诏书吧。”

    一个时辰之后，北军屯骑匆匆赶往了西苑，迅速将南军军营团团围住，已最快速度接手西苑防务，又有屯骑校尉朱郯亲自闯入南军军营，挥舞兵器，高声呼喊：“太子谋反，降者免死，抵抗者，与叛逆同罪，杀无赦。”

    南军的士兵多是豪门子弟，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也没有绝对的忠心可言，呼啦啦扔下兵器，缴械投降。

    屯骑控制西苑一刻钟后，步兵营在朱洪的带领下也匆匆赶来，在西苑朱雀门外驻下大寨，方圆三十里全部禁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有胆敢靠近者，杀无赦。

    政变的第一步，就是控制已经昏迷不醒的老皇帝，北军成功控制了西苑，在洛阳城内，此时也是人心惶惶，近一万步兵，五千射声营，五千长水营将士匆匆闯入洛阳城北门，封锁每一条街道，控制洛阳城其余几座城门，并且增兵驻防，就连洛阳城内的主干街道，也加上了鹿角，拨兵近三千人严加防守。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官员们都是一脸的惊愕，就连一些支持太子的官员，此时也是束手无措，不知道，这突来的变故，究竟因何而起。

    司徒管珺早已经知道，太子有意招揽外藩亲王入京辅佐，此时忽然有北军入京驻守，管珺想要出门，却发现，自己的府门已经被北军步兵营控制，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出去，他急的心头焦虑，在外院来回踱步，好半响，管珺不由哑然失笑，莫非，太子秘密结连北广王的事情泄露了？

    管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心头，恐怕这次，太子真的要大势已去了。

    他又在外院走了一会，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懊悔，自己就不应该纵容太子，才导致今日之祸，恐怕管家自此，也要满门问罪了。

    管珺蹒跚着步伐，走入内院，他此时已经心如死灰，如行尸走rou，直到来到祖祠，管珺噗通跪倒在列位先祖的灵位前，一双泪眼朦胧的看着桌案上拜访有序的灵位，忽然匍匐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列位先祖，管珺无能，不能带着管氏家族继续昌盛下去了，恐怕这次储君之争，我们管家……就要卷进无尽深渊中啦，列为祖宗，请容许我……以身殉难吧。”管珺哽咽着哭泣了一会，拿起桌案上摆放的一瓶毒药，这是供给那些触犯族法的人谢罪用的，管珺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吃掉这些毒药。

    可事已至此，管珺知道，北军入城，管家已经不能再活了。

    他痛苦的望着桌案上的灵牌，最终打定主意，心中一横，仰脖喝下了毒药，须臾之间，毒发身亡。

    管珺这也算是畏罪自杀了，只是，他的猜测并不对，太子命人送到HB的信其实才刚刚启程，此时还没有出PY县而之所以洛阳城忽然多了这么多兵马，这实在是朱永昌担心洛阳有人趁势起势，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也是为了控制苗殄，只要北军入城，苗殄再想离开洛阳，就难了。

    北军控制洛阳的同时，已有未央宫的钟声敲响，这是集结官员的钟声，由于城内多了许多军队，很多官员都心里打鼓，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匆匆穿上朝服，有的骑马，有的坐着轺车，有的骑着驴，匆匆向未央宫赶去。

    一些和太子较为亲密的，如管府，苗府，姜府都被北军严加看管，不允许他们入朝，与此同时，早已等候在未央宫门外的黄门侍郎吴用一本正经的拿出皇帝的诏书，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朕近日深感不适，龙体欠安，御医多方调理，却始终未能见好，故此，朕已有回京的打算，只是龙体日渐衰微，恐等不到明日，特深夜下诏，宣众卿即刻赶往西苑，太子王筠也随同动身，不得有误，朕有要是相托，望众卿体恤朕之苦衷，钦此。”

    这道圣旨宣读完，整个未央宫门前如炸庙一般，众人哭哭嚷嚷，都以为老皇帝已经不行了，黄门侍郎恐人心有变，匆匆吼道：“陛下只是龙体欠安，明天会起驾回京，但是今夜，众位大人勿辞劳苦，尽快赶去西苑吧，陛下既然有要事相托，显然不是寻常之事。”

    说到最后，吴用有意无意的瞥一眼车辇上的王筠，故意让他以为，老皇帝很有可能是要转交皇位了，王筠心里扑腾扑腾的乱跳，脸上却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半天，才向着吴用微一拱手。

    众人得了圣旨，纷纷散去，都回家准备，向西苑赶去。

    王筠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他希望找到自己的心腹，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大家的帮助，只可惜，管家，苗家，姜家，他一个都没见到，甚至，不久前还在洛阳和自己朝夕相处，日日畅谈的鲁王王霆都不知去向。

    王筠有些茫然，这个时候，难道都提前赶往西苑了吗？还是，他们已经被软禁了？

    王筠心里打鼓，脸上还强挺着，他刚要吩咐从人，转道去司徒府，黄门侍郎吴用却匆匆赶了过来，他带着三名北军司马，在未央宫外，还有一队约千余人的北军士兵等候在街道上。

    王筠不知他要干嘛，立刻警惕的喝道：“你还有事吗？”

    “太子殿下，刚才为了稳住众位大臣，我才没有如实相告，其实陛下病的很厉害，也就这两天了，此时华妃在陛下身边，已经是万分危险了，如果殿下再迟迟不去，恐怕……”吴用没有把后面的话明说，他只是回头指了指未央宫，又道：“就连执金吾苗大人都赶回来了，你可以想象，陛下这是在布置后事了。”

    听到吴用的话，王筠心里咯噔一下，他必须抢先一步，领受老皇帝的遗诏，免得华妃等人做了手脚。

    王筠急急可可的道一声谢，嘱咐吴用帮他去通知司徒，廷尉，司隶校尉等人赶往西苑，自己则先一步掉转马车，直奔洛阳西门而去。

    看着王筠渐渐加速前进，吴用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意，他又回头看一眼正在布置未央宫防卫的苗殄，再稳住此人，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