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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满风云_第四百八十四章 野狼的伤逝

    暮霭沉沉,寒风习习,苍茫的大雪像是给山穿上了一层银装。

    一株株白桦树顶风冒雪,像一个个威严挺拔的卫士,在万树枯萎的山岗间昂然屹立着;一株株梅花更是顶着风雪,绽放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阳光微笑着洒在山体上,反射起一阵阵耀眼的银光,从远处看,这座山像极了一座用白银雕琢而成的精致艺术品。

    如此大好河山怎能遭到日本人的践踏?“朴天义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阵感慨,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落寞和悲怆的神色。

    朴天义,你别太难过,别太悲伤,我也仇恨日本人,日本关东军侵占我们旅顺大连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甲午旅顺大屠杀,两万多同胞惨死在日军的屠刀之下,而我的父亲,也是在两年前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的。”张学良沉声安慰道,眼睛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凉与沉重。

    对于日军的暴行,张鑫璞在前世就已是烂熟于心,恨之入骨。

    至于张作霖,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且有凶狠毒辣,狡黠好利的恶名,但张大帅镇守东北,寸土不让,对关东军不假辞色,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好汉,张鑫璞早在前世就对他充满了敬意。

    所以,张学良想驱逐日本人的目的除了为国为民之外,还隐隐有着一丝为张作霖大帅讨回公道的想法。

    你说得对,少帅,我不应该太过悲观绝望,日本人迟早是要滚蛋的。”朴天义微微释然地笑了笑,继续大踏步地向山上走去。

    野狼抽着香烟,闲庭信步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如履平地。

    从年少时就在长白山、兴安岭里与豺狼、东北虎还有熊瞎子搏杀的他,对于大山,丛林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望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小鸟,树丛中若有若现的雪貂、白熊的影子,野狼不免产生了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其实,刚才在集市上,最想杀掉那几个日本兵的人,是他野狼。

    那几个日本兵蹂躏朝鲜少女的行径,使野狼想到了他的女友。

    那是他在山东击杀一个江洋大盗时认识的一个女学生。

    那个女孩温柔、甜美,纯洁善良。

    她的出现,打开了野狼封闭已久的心扉。

    那段时间,野狼和她花前月下,互诉衷肠,还陪着她一起到闹市里的西餐厅,一起用刀叉和那半生不熟的牛排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一次,野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孩子一样的开心的笑。

    她的出现,让野狼一下子感到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甚至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是个人,而不只是一头只会杀戮的狼。

    野狼甚至都答应她,等到自己回东北办完事之后就回来娶她,让她这辈子只做他野狼的女人。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让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撕碎了。

    她在一次和闺蜜上街购物的时候,遭到几个日本兵的堵截,那几个日本兵先是惊叹她的美貌,紧接着竟然色胆包天地要当街占有她。

    她当然不可能从命,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是野狼的女人了。

    所以,她拼命地反抗,最后抗暴自杀。

    野狼得知这一消息后,悲痛欲绝,心中的狼性再一次焕发,他一个人提着一把刀,从东北来到青岛,将那几个祸害了他女朋友,毁掉他幸福的日本兵一个个地杀死,之后再把他们身上那个属于男人的东西割掉。

    仇是报了,只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她的微笑,也只能永远地留存在他的心中。

    所以,那几个日本兵在集市上要强行占有那个朝鲜姑娘的时候,野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那在日军手里悲惨死去的女友。

    那是他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忘却的人,更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痛。

    当时,他真的想冲上去,把那几个日本兵的脑袋一个一个地剁下来。

    但是,他忍住了。

    多年在高山密林中的搏杀,使得他不仅学会了嗜血杀戮,更学会了隐忍。

    刚才的形势,的确不适合出手,虽然凭他的本事,可以毫发无损地干掉那几个日本兵,尽管他们手里拿着枪,但在野狼看来,就是一挺歪把子机枪也和烧火棍差不多。

    不过,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就会很快引起很大的轰动,也就自然而然地会引起驻朝鲜日军的注意。

    在朝鲜境内横着走路,几乎是太上皇一样的大日本皇军当街被人杀死,无异于狠狠地扇了驻朝鲜日军的一个耳光;为了挽回颜面,驻朝日军司令部一定会下令全城,甚至全国搜捕,真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就算自己四人凭着高超的武艺能顺利脱险,也别想把这么一大批武器安全运到抵抗组织的所在地了。

    所以,他把痛苦和仇恨埋在心里,选择了隐忍。

    野狼,你在想些什么?“风影月讪讪一笑,颇为关心地问。

    细心的他已经捕捉到了野狼眼睛里流露出的淡淡哀伤。

    没什么。”野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认为野狼真的是狼心狗肺,自己关系他,他还这么不冷不热的。

    但是,风影月却没有在意,因为,野狼对谁说什么,说什么,都是这个语气,哪怕是对大帅、少帅说话也是如此。

    野狼,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心事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兄弟为你解解忧,别老是憋在心里,虽然我知道,你的功夫好,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你,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功夫好就能解决的。“张学良也留意到了野狼那不易察觉的忧伤,于是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多谢少帅关心。”野狼淡淡地说,目光依然凛冽,声音,依然是那么冰冷。

    少帅,我们的密营到了!“朴天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白桦树林,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顺着朴天义手指的方向,张学良放眼望去,隐隐在那片白桦树林中看到了一片用树木搭建起来的简易营房。

    只不过,那些营房的顶部都用厚厚的草皮掩盖着,而搭建营房所用的木材,也是取自这片林子里的白桦树。

    现在雪花漫天,营房四壁都积满了厚厚的白雪,乍看之下,和这片白桦树浑然一体,如果不是仔细看,再加之朴天义事先的暗示的话,根本看不出这里头还有这么一片小天地。

    你们一定要好好地跟着我走,这里面有很多机关陷阱的。”朴天义俏皮一笑,冲张学良眨巴着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好的,客随主便,在这里,我们一切都听你的。“张学良很干脆地答道,给足了朴天义面子。

    于是,张学良三人便在朴天义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朝树林深处走去。

    口令!”两个年轻精壮的朝鲜人忽然从两颗树后面闪了出来,挺起手中的日制三八步枪齐刷刷地对准了张学良等人。

    张学良当即心头一紧,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们的目光。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用野兽皮制成的皮袄,眼睛里都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一种精悍与警惕,紧握在手中的三八步枪满是斑驳的痕迹,应该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进行过保养了,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从他们身上,张学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就是久经生死考验而练就的杀气,杀气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

    很显然,这两个朝鲜人一定杀过不少人,他们手中的三八步枪,不用想,就知道是从日本兵的手里缴获的,而这两把枪原来的主人—那两个不知名的日本兵,恐怕已经在天照大御神那里喝茶了。

    月出东山!”朴天义不紧不慢地喊出了这么一句。

    长河落日!“两个朝鲜人铿锵有力地答道,然后齐齐地放下了枪。

    李善明,金中云,你们对我还要问口令吗?”朴天义皱着眉头瞅了他们一眼,有些生气地问。

    不好意思,天义哥,这是善贤姐交代的,不管进来的是什么人,都要问口令。“身着豹皮棉袄,长着一张四方脸的金中云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既然是善贤姐交代的,那我就姑且饶过你们了。“朴天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

    少帅,我们走。”朴天义十分霸气地冲张学良挥了挥手。

    天义哥,他们是?“看着三张陌生的面孔,穿着白熊皮袄的李善明有些警惕地问。

    他们是我的朋友,很靠得住的人,你就别多问了。”朴天义有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真看不出朴天义这小子在这抵抗组织里还挺有地位的。“风影月不由得从内心高看了朴天义些许。

    这两个小子就是这么犯人,每次,哪怕是组织里的老同志进来都这样。”朴天义皱着眉头,颇为恼火地说。

    你别怪他们,小心谨慎不是坏事。“张学良赞许地看了两个朝鲜人一眼,十分理解地说。

    的确,在这个日本人实行高压殖民统治的年月,从事这种反抗日本人的行动无异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这里的密营更是朝鲜抗日志士的根基所在,一旦被日本人发现,那就全完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东北抗日联军之所以损失惨重,就是因为组织里出了内jian,把抗日联军的秘密出卖,使得日本关东军寻到抗联所在的密营,将许多抗联战士一锅端了!

    所以,对于两个朝鲜人过度的警惕,张学良在心中有着深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