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日出
之后两人回到房间稍微睡了一觉，到凌晨的时候便起身，换上轻便的登山装，与方梅花会和，三人一起开始登山。 如今的德阳山虽然高，但是却并不险峻，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在登山的要道上建起了登山台阶，为了方便游人，甚至还有悬挂于半空中的登山索道，坐上去完全不需要消耗体力就可以到达山顶。 三人并没有乘坐索道，而是选择了传统的登山办法，顺着台阶，一路向上，方梅花准备了方便拐，徐一二和邓小方两人每人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放了些水和吃的东西，另外每人拿了一个火把，方便照亮登山的路。 两个年轻人手脚灵便，方梅花平时也有经常运动，所以三人登山的速度并不慢，但是为了节省体力，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相互扶持着一路向上。 到达山顶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一些，正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山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等待。 三人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点上篝火，拿出了准备好的食物，大体吃了一些，准备迎接日出，好在也没有等太长时间，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丝光亮。 在山顶上看日出，和在平时看日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和在海边看日出的感觉并不相同。 徐一二出生在海边，因此多少有几次在海边看日出的经历，在他的感觉中，海边的日出要更加柔和平静，当太阳慢慢从海平面升起来的时候，让人能更多的体会到大海的宽广与无边无际，让人心生波澜壮阔的感觉。 而在山顶上看日出，却是另一种体验，由于德阳山很高，所谓站得高看的远，因此打眼看去，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纤从遥远的地平线升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不真实。徐一二甚至感觉，原来太阳真的离我们这么远，平日里太阳总是悬在头顶，不管你如何，它总在那里。 有的时候会感觉它就像个见过了人情世故的老人，总在那里，温柔的微笑的看着你，那眼神太过慈祥，以至于让人不敢回望。但有得时候却又感觉他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管你心情如何，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等着你，烦着你，永远活力充沛，却永远不近人情。 徐一二不知道太阳离他到底有多远，以往他总是感觉太阳很近，似乎抬手就能够得到，可如今站在山顶上，看着遥远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的曙光，他第一次生出了，原来太阳是如此之远的感觉。 太阳升起的速度并不快，就好像一只蜗牛，虽然在努力的爬，可是他不管如何努力，却依然爬不出整片叶子的范围。初生的太阳，并不太耀眼，也并不让人感觉灼热，甚至无法直视，它是柔和的，平静的，却给人感觉充满朝气，等到它完全露出地平面，柔和的阳光慢慢变得开始刺眼，好像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逐渐朝气蓬勃的让人不敢直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来，阳光变得刺眼，再也无法用眼睛直接观察的时候，整个日出的过程才慢慢的结束，大地又一次迎来了新的早晨，而徐一二三人的日出之旅，也就此结束。 方梅花好像暂时没有就此下山的想法，而是继续远远地，用余光看着太阳，张口问身后的徐一二和邓小方：“感觉怎么样？” “还能感觉怎么样，就是普通的日出呗，又不是第一次见。”说话的是邓小方。 这时方梅花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邓小方，又把目光对准徐一二，平静中仿佛带着些许期待：“那么你呢？感觉如何啊？” “说实话，蛮震撼的，不过心情却不怎么好，我第一次感觉，原来太阳离我们这么遥远，仿佛遥不可及。”徐一二也被自己的话弄得有点乐，这种感慨到底是如何生出来的。 方梅花慢慢露出了微笑：“你平时是不是总是感觉，太阳很近，好像就在身边，伸手就能够得到？” “是的，虽然说出来有点臭屁，可是以前我总是感觉自己仿佛比太阳低不了多少。”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想法一样，也觉得太阳并不远，只要我们努努力，应该就能够得到，可是越长大，反而越觉得它遥不可及，人的努力毕竟有限，想达到太阳的高度，更是痴人说梦，越是年纪大了，就越是觉得无力。” “呵呵，方奶奶，不要忽然这么深沉，想与天争我不觉得有什么错，但是毕竟该认清的还是要认清，知道天有多高，才知道如何努力都不为过嘛。”徐一二其实不太喜欢过于沉重的气氛，所以他并没有接着方梅花的话继续说，反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一些想法。 “切，别总说些有的没的大道理，听都听不懂，我说我们到底要不要下山啊，难道就在山上呆着？”邓小方无奈的说着。 “难得爬一次德阳山，就这么下去了岂不可惜，我们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方梅花忽然严肃了起来。 “真是够了，奶奶你不会又想要现场教学吧，我们到底是不是出来游玩的啊。”邓小方似乎知道方梅花的想法，但他却并不想参加，自己对奶奶的那些参谋本事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自己的兵车，还有玩。 “你要是感觉无聊，就自己找地方玩去，别在这里耽误事，提前下山去也行，我和小徐再在这里呆会。”方梅花也知道自己的孙子志不在此，所以也没有强求。 “切，谁稀罕，我先下山去了，在旅店等你们，你们也别耽误太久，早点下来。”邓小方实在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有那时间，他还不如去洗车。 等看邓小方走远了，方梅花才转过头来，望着徐一二，微微一笑：“这小子，从小就胸无大志，不过家里的男人都死的太早了，只留下这么个小子，我和他妈也就没有要求他什么，他爸和他爷爷都是当兵的，为国家出力也够多了，我们也是自私，不想让他再走老路，希望他能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走下去。” “我觉得，您和陈姨大概都不太了解他，他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城府，有些玩世不恭，可实际上可能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徐一二其实跟邓小方还不算太熟悉，但是男人间相互的感觉往往都会比较直观，“他可能只是表面上玩世不恭，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志向的，其实我觉得，您没事的时候应该好好跟他谈谈，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梅花听着一愣，心想你个做徒弟的反而教训起师父了，真是没大没小，可心里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多么生气，也许自己这些年真的忽略了自己孙子的某些想法。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方梅花想知道，徐一二的这些想法是从何而来。 徐一二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他觉得方奶奶是个坚强的人，有的时候坚强的有些不进人情，可她毕竟是位厉害的老人家，有些话直接说出来，说不定能解开这一家多年的心结。 徐一二其实多少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不太懂什么叫做应有的敬畏，也并不想了解，他只是做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再次看了一眼等着他说话的方梅花，徐一二慢慢放慢了语速，放低了声音：“其实，昨晚您睡下以后，我跟小方哥在旅店外面聊起了他父亲的一些事情。”一边说，一边观察方梅花的脸色变化。 “奥？他竟然跟你提起了！看样子他是真的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了，你们男孩子的感情真是让人搞不懂，才认识一天，竟然就如此要好了？”方梅花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感情，相反，却为了两个小伙子交好而感到高兴。 “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我感觉他应该是第一次跟像我这样的外人提起他父亲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您可能多少有点不了解自己的孙子。”徐一二小心的说道。 方梅花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徐一二提起了她的儿子，可是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如果这么长时间还不能让她走出悲伤的阴影，那她也就不是方梅花了，所以她其实并不是太过在意，相反，当徐一二说她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孙子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孙子自己会不了解，只是有的时候，人总是会故意忽略一些问题，不过她还是想听徐一二亲自说出来：“那你说，我孙子怎样，他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这句话听着好像很生气，可方梅花并不是用一种生气的语气说出来的，更多的是一种笑意。 徐一二没有听到生气的语气，也没有看到方梅花脸上的笑意，他只是慢慢的整理着思路，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开口：“我觉得，其实小方哥是想参军的，他甚至也想有一天能光荣的在战场上牺牲，他其实更希望自己能继承父亲和爷爷的遗志。” 听到这话，方梅花彻底愣了，他没想到徐一二会这么说，他有想过徐一二可能说他孙子其实志气很高，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玩物丧志，可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徐一二会如此说，想战死沙场，这是什么狗屁话？方梅花其实心里有些生气，可她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反问徐一二：“他是如此告诉你的？” “没有。”徐一二摇头否定，“他没如此说，可是我多少能够感觉得到，方奶奶您可能听了会有些生气，可能会觉得我胡思乱想，可是作为朋友，我确实能听出他有这样的想法。” 听到这里，方梅花反而没怎么生气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徐一二是如何听出这种想法的，不过她也有仔细回想自己孙子平时的作为，确定没有如此的趋势，这才放下心来，年轻人毕竟还不成熟，即使是徐一二这样的聪明人，可能也并不一定能正确理解他人的意思，于是她好笑的说道：“我和他妈曾经提议过让他参军，可他并没有同意，也许是你看错了吧。” “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不过我想，他并不一定是真的不想参军，或许他只是想要先结婚，甚至是先有个孩子，然后再去参军也说不定。”徐一二其实在心里并不想打击方梅花，他觉得方奶奶已经够苦的了，可是他还是更希望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方梅花是他的长辈，是他的老师，可他已经把邓小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觉得老师是一辈子的，可是朋友可能不止是一辈子。 方梅花其实并不想承认徐一二的假设，可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家小子平时的表现，却不敢直接否认徐一二的观点，邓小方这小子，平时的确是非常着急的想要找一个女朋友，他甚至并不挑剔，只是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少有女孩子愿意喜欢他。心想这小子难道真的想像他父亲一样，找个老婆，生个孩子，然后就上战场上一去不回？想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方梅花忽然有些稳不住了。但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相信徐一二的话，她决定再次求证：“能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