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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支曲》写作后记

    刚写完《赐支曲》的那几天有种失恋的感觉,现在已经渐渐沉淀下来,心中感慨万千。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写作,但是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也是我第一次用这种“类古言”写古代的小说。所以这对我是一次彻底的语文总动员,以往语文学习的所有记忆都被调动出来了。整个过程也是痛并快乐着的,既有“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的快感,也有半夜写到失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懊悔,还一度和读者们关系紧张,并有了第一次在网上被人骂的经历——呵呵,真是丰富多彩啊。

    感慨之余,我还是想把更多的文字留给以下几个问题:史实,羌人问题,我对人物的看法,以及以后的创作。

    一.史书中的记载

    《赐支曲》整篇小说是以《汉书赵充国辛庆忌传第三十九》(辛庆忌就是辛武贤)为基础构建出来的。在时间线上基本符合汉书中的叙述。考虑到你们可能不会去看这篇文言文,我大致说一下这条时间线:汉朝使臣义渠安国斩杀先零部落众首领——〉先零胁迫小羌种结盟攻打义渠安国和边境城池——〉赵充国率兵穿越四望峡进驻西部都尉府——〉赵充国闭城不战——〉赵充国释放罕羌战前来报信的王子雕库——〉辛武贤建议汉朝攻打小羌种罕和开——〉赵充国反驳辛武贤——〉赵充国出兵击打湟水边的先零人——〉赵充国入驻罕羌地界,与罕相安无事——〉先零退守至山高险阻之地——〉赵充国生病——〉刘询催问赵充国击打先零的时间——〉赵充国几番书信向刘询陈述不以武力为主,而用屯田充实边防的方法对付羌人——〉刘询与其他朝臣被赵充国说服,但仍然让辛武贤,许延寿,赵卬出战征讨——〉次年五月得胜,罢兵还朝——〉羌地的其他部落献来先零酋豪的首级。哪些符合史书记载,哪些属于虚构或者夸张,这里就不一一陈述了。你们去看一遍原文自会明了。

    历史隔着久远的年代看过去,有时很像一幅不全的拼图,你看到一段粗略的概貌,却禁不住构想那些迷失的片段和细节。比如在这一段历史中,赵充国的策略很好地传递到了羌地的各个部落中,有效地孤立了先零。这让人禁不住想像有这么一个半羌半汉,见识卓然的人物在其中起了桥梁的作用。而他身份敏感,不会出现在正史中,从而成为拼图中迷失的片段和细节。我们的人物和故事便可以从这些迷失的片段中发力,可以将寥寥几笔的史书记载晕染成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从我读《汉书》这一段的印象来看,我并不觉得这场战争的过错完全在羌人一方。它的本质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对于土地等资源的争夺。而它的具体起因,双方都有一定的责任。一方面羌人放牧入侵了汉朝的土地,另一方面汉朝的朝臣处理事情过激。而在写作上,我花了一定的笔墨,将先零与汉人的冲突的升级,写为有另一个部落(烧当羌)的阴谋。历史上的确有烧当羌,他们也的确一直和先零争夺谷地,并且后来打败了先零。但在这一段汉羌战争中,并没有关于烧当的记录,属于我的创作。然而烧当阴谋的这一部分,从小说的角度,却是铺陈孟珏后来政治主张的关键所在。当时写这几章时,也是某些读者对于看不到孟珏出场最不满意的时候。坦率地说,我当时挺失望的。

    二.羌人问题

    要写孟珏这个人物,如果只着笔于他那苦求不得的爱情,想着让他三妻四妾、儿孙满堂,那实在是夺了他的志向。而从某种意义上,对《赐支曲》而言,羌人羌地就是孟珏“死而复生”后的政治舞台。但是关于汉代西羌人的文献是非常少的。这一点我到查资料时才发现。因为羌人其实是没有文字的,而且他们尚火葬,所以留下的可供考古的东西也不多。而到东汉时,汉羌之间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羌人被强制内迁,战争消耗,还有他们自己的迁徙,真正的西羌人在今天已经找不到直接的传代者了。他们“消失”在了历史中,我们只能从汉人的历史中偶然看到他们的身影。关于他们如何消失,也有各种说法,以我浅薄的理解来看,大致有这么两种——

    1.溶解在了周边民族中

    羌人的生产方式和部落习俗,使他们无法统一资源一致对外,所以在与周边文化的碰撞中,他们始终处于弱势。古羌人最终要么战死,要么向西南迁徙(成为今天西南的多个少数民族的前身,还有一些融于藏族),要么因为内迁和汉人杂居通婚。总之他们作为一个民族最终消失了。有一个说法,认为古羌人是向汉族和藏族输血的一个民族。

    这里要说一下现在在四川的羌族。现在的民族划分始于民国时期西方国族观念的影响。而现在的羌族是在解放后60年代区分出来的。根据这一理论,可以认为现在的羌族是古羌人向西南迁徙中的一支的后代。

    2.羌族是汉人对华夏边界进行定义的一种方法

    这个说法主要是由台湾历史学家王明珂提出的,具有人类学视角。这一观点认为,羌族并非一个有着相似文化和血缘的民族,只是汉人用于称呼居于西边的非汉族人群时使用的一个概念。他的依据是,从战国到秦到西汉再到东汉的汉人古籍中,提到的羌地一直都处于移动状态,并非一个固定的地方。随着汉人的属地向西边不断扩张,汉人古籍中所指的羌地也一直在向西漂移。所以羌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个民族,只是不同于汉人的一个群体,他们位于华夏文明边界的西部,是汉人用来定义自己边界的一种方法。

    王明珂的学说非常有趣,也让人深思。他让我们重新思考民族到底是一种内部的定义还是一种外部的定义。也让我们看到古籍的不确定性。我个人非常倾向于这个理论。

    不过在写作上,我还是采用了前一种的说法。根据前一种观点,西南少数民族(包括今天的羌族)身上一定承载着古羌人的风俗。虽然这些风俗已经经过了地理和时间的过滤甚至改变,却已经足够给我的小说创作提供足够的素材。我写的花夜,抢红等风俗就是在今天西南少数民族风俗的基础上创作出来的。咂酒和茶席更直接是今天川地羌族的风俗。当然羌人迁徙后的西南地区与他们原来所在青海甘肃,在地理气候上有着诸多不同,所以当我“还原”这些习俗时也做了一些改动。

    最后要说的是,中国几千年来经过好几次民族大融合。其实没有纯粹的汉人,我们的血脉中就有羌人的血液。我本人也很认同中华民族(五十六个民族合集)这个概念。写历史上不同文明之间的冲突,不是要将汉族与其他民族对立起来,反而是要以一种更宽的视野去打量我们自己的历史。其实《赐支曲》中的人物都或多或少有着混血的特征或者情怀。孟珏就不用说了,丽史和骥昆也是混血,号吾也是汉羌混血,即使是牺牲在了羌地的简泓和卫律彦也都对羌地有着又恨又爱的情怀。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把羌人脸谱化地写成恶人的原因。

    曾有读者在后台问我关于羌人文献的书单。我主要参考书目就是王明珂的书,我主要看的是《游牧者的抉择》和《羌在汉藏之间》。我同时还参考了田继周的《秦汉民族史》。

    三.我对人物的看法

    其实我本来是考试期间为了消遣而看的《云中歌》,没料到最后竟然是个这么悲惨而消极的结局——并非只是情侣之间的误会和伤害,还有友谊的断裂和亲人的永逝。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得有一个高于他们个人恩怨的更大的冲突,使所有的人物关系都能够回暖,使误会能够消融,朋友能够和解,恋人能够重逢。而能达到这样一种高于个人恩怨的冲突,能够重新洗礼人物关系的事件,唯有战争。可是汉羌战争在原小说中已经写过了。后来,我仔细查了一下历史,才发现这场汉羌之间的战争,其实是发生在霍光死后的第七年,正符合两位主人公别后重逢的时间。再一看史书中的记载,原来西汉时,汉朝自己在对羌人的问题上也很有争议。我的写作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对原有人物的设定在出场时基本保持原设,但也有调整。人是不断在变化的。孟珏在落水后也必然会痛定思痛从而有新的思考;二十五岁的云歌和十五岁的云歌也不会做同样的事情。我对孟珏的调整主要在于滤去了他早年的戾气以及对权利的野心。并非我不认同孟珏有戾气和野心,相反我认为孟珏在早期由于身世等原因,对于名利还是很有欲望的。不过他在落水前已经基本得到了这些,当然他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所以我认为从沧河落水后重新振作起来的孟珏,应该已经看淡了这些,心态也会比以前平和一些。而对于云歌,她游走各地,心境应该也会比以前开阔一些。

    我曾经说过在现实生活中,我更喜欢和骥昆这样开朗洒脱的男性相处,但在内心深处我离孟珏更近一些。因为我们的人生中也都有那种求而不得的焦灼,有那种艰难选择的无奈,以及作为普通人都有的向社会更高阶层迈进的或大或小的野心。正是这些使得孟珏这个人物很打动人。原小说中孟珏这个角色的不如意也并非只因为爱情。他虽然夺得财产身居高位,但他早年亲情的缺失对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影响;他后来推举刘贺上位不成功可算做政治上的受挫,他因此与刘贺反目也导致他们的友谊破碎;红衣之死也有亲情进一步丧失的意味。我写彤裳,不仅是给刘贺一个念想,也是让孟珏对于红衣的遗憾能有一个感情上的出口。而号吾角色和命运的设置,则是让孟珏对于少年的自己有所补偿。号吾的身份和心态其实和孟珏的儿时是有几分相似的。

    骥昆和丙汐是两名可爱的陪跑小将,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尤其是如果没有骥昆,云歌和孟珏的重逢将如白开水一般缺乏波澜。丙汐的人设其实是很有见识的。她对孟珏的倾心并非只是外在的更有精神上的理解。她不仅能理解孟珏在感情上的苦,也能理解孟珏在民族冲突中的主张和立场。而我对骥昆花的笔墨更多一些,我将我最欣赏的男性的品质——洒脱,赋予了骥昆。他除了是孟珏的对手之外,自身也一直处于成长中。他出场时是一个“闲”王子,但是故事结束时已经要担当新部落首领的责任。看一个男人的段位,要看他的对手。孟珏的对手就是骥昆。总体上讲,孟珏在见识和学识是优于骥昆的,但骥昆学习能力很强,羌地也毕竟是他的地盘。这就使他和孟珏有了几分均势,也使剧情有了白热化的看点。而两个人既有或明或暗的争斗,又同时很有默契地保护着云歌。骥昆也是混血,所以他在边境冲突上的立场其实与孟珏也有共鸣。他们是对手也是合作者。

    丽史的人设是非常深明大义且心系母族命运的。她对于逆境有一种很平和的心态,这也是不会武功的她能够征服霍曜的心的原因。而阿丽雅的人设以爱情为主,为了爱情可以为情敌去死。我对阿丽雅这个角色其实有很深的歉意。我最初的安排是丽史死于乱箭之下的,但是后来考虑到孟珏和云歌的矛盾有可能因此重新加深,便改为了阿丽雅以命去保护心上人的爱人。阿丽雅的一生是十分不顺遂的——不得不委身于部落间的政治婚姻,也始终不曾得到过心上人的注意,可她对丽史却无妒意还有敬意。她很简单也很炽烈。

    霍曜的人设比较难拿捏。他的角色在原小说中有些卡通化。在《赐支曲》中,由于他爱上的是敌族的公主,而他自己的父亲是汉朝名将,所以他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也非常难处理。我最终没有突出他的任何个人政治立场,仅以带丽史离开羌地和参与救治汉朝百姓作为主要内容。

    四.以后的创作

    我肯定还会再写小说。

    其实下一篇的故事已经有了,但需要做很多阅读研究。历史不是我的强项,所以只能做点式研究,而且不会很快。一个故事要好看,需要在各种场景间切换,比如《赐支曲》需要写到深宫,边城,军营,民巷,战场,部落,需要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我这种本来历史知识不丰富的人需要一个个查过来。但这也是写作的快乐之一,你会感觉自己像在历史的隧道中穿行,根据需要采撷着花朵,而你心中的那个故事随着你的采集不断生长丰满,既有着一定的方向又有着千百种可能性。

    不过最近又有点不想重复,下一篇想写现代的小说。而且写长篇实在太累。也许会先写个现代的中篇。不确定,一切皆有可能。但都不会马上写。我得喘口气,休息一阵子。

    另外,我的小说会写爱情,但不会只以言情为主。如果看《赐支曲》是挑着言情部分看的读者,其实我的小说是不适合你们的。另外我的小说信息量也比较大,我觉得中学生看可能会有些吃力。找到适合自己看的小说很重要,这是我对读者们的建议。

    大家都在问番外。我本来曾考虑过给骥昆和丙汐写番外,但是现在也慢慢放弃了。我在文中并没有为丙汐铺垫过什么人;而骥昆,虽然有一个格哲,感情却不是退而求其次的东西。我把我最好的祝福送给他们吧,同样祝福霍曜和丽史。

    其实最甜蜜的番外在你们的心中,不要让我的笔限制住了。如果有的读者实在想写番外,可以自己写,留在百度我的帖子中,我会去看的。

    谢谢你们这几个月的陪伴。真的谢谢!

    (另:我可能还要改一阵子错别字和标点符号,可能会保持未完结状态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