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消逝的守墓人
怔楞了好一会儿后，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抬起了胳膊打量，目光从头到脚地扫描了一遍，当手抚摸到脸上的面具时，浑身一僵：“这……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番动作、语气、反应全然不似作假，威普敢保证，如果是他自己发生了这种事，第一反应也是跟希卡利一样。 但他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在人的意料之外。而面前的人到底是希卡利，还是别的谁，他没有根据就无法判断，所以保持怀疑是十分必要的。 “希卡利，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嗯？还记得，嘶——” 大脑突然传来的疼痛令得他轻嘶一声，抬手抱着头揉了揉，而后缓缓道：“在等离子火花塔那儿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再叫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后就到了这里。你来之前，我看到了一个黑影，它带我……唔……”闷哼一声，希卡利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企图减轻传来的阵痛： “见到了阿阿莱耶，它说这颗星球病了，它也病了，很严重，还有……XIA……头好痛……” 嘭—— “希卡利！！！！” 一见对方倒下，威普连忙伸手接住他，然而，他却听到了一阵咔嚓咔擦的凝结声。讶异地往声源地望去，倏地，瞳孔骤然一缩，希卡利的腿，居然开始石化了，而且还不断地向上延伸！ “不妙了，撑住，我带你上去。” 才半起身，肩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希卡利？！” “黑暗，黑暗就要……复……复苏了……”希卡利硬撑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变硬、石化、然后裂开石头的缝隙。 生命流失的速度让他感到了绝望，他想就这样沉睡算了，可他还不能睡，他知道，一旦睡下去，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他并不害怕醒不过来，他怕的是，无法苏醒就只剩下梦比优斯一个奥特曼守在外面了，那家伙很天真，总是傻乎乎地往前冲，从来不顾自己的生命。 要不是他一直看着，也不知道会被泰罗他们教训多少次。 如果，他要是不见了，那家伙，怕是会疯了吧，或许…… 会的吧？ 是啊，始终……是兄弟啊…… “呼——”深吸一口气，沉重的鼻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希卡利抓住威普肩膀的手愈加的用力：“威普，带我……带我去见……见……梦比优斯……” “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上去！” 威普一点头，将人背了起来，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咔嚓咔嚓…… 石化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渐渐荡开，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钟声，悠扬、虚幻、还越飘越远…… 兄？弟？ 他是兄，我是弟。 梦比优斯经常跟别的奥特曼这样说，他们是兄弟，还是光之国的黄金搭档。 他犯了错，希卡利会帮他扛着，实在扛不了，会悄悄给他减轻惩罚，哪怕是睁眼说瞎话；他研究出了什么好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梦比优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是兄弟！ 就是这么简单。 是啊，简单。 梦比优斯还经常跟希卡利说，守墓的时间一旦结束，他就跟他一起去阿柏星看看，如果可以，就重建阿柏星，了解希卡利曾经的宿怨。 可当他看到半身石化的希卡利时，所有的打算、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担忧，全都糅杂在了一起，在大脑之中如奔腾的江河一般不停地翻滚，混乱得让他有种大脑一片空白的错觉。 他还是那个他，只是又戴上了那张复仇的面具，穿上了那身盔甲，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是黑色的罢了。 “梦比优斯……” 熟悉的嗓音，比起以往有些低沉了，好像还有些无力。 他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没有言语。伸手去扶住他，目光落在闪烁不停的计时器上，身体细微地颤栗了起来，他死死地抑制住。 眼中的液体用尽全力封印，不允许它浮出。那要暴动的思绪，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石头碎裂咔嚓的声响在耳边响起，每一下都让人感到难受。 ——他的生命，在流失！ “梦……梦比优斯……” 希卡利的声音越来越弱，梦比优斯握紧了拳头，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无动于衷的威普，目光深邃，掺杂了太多的情感。 似疑问、似愤恨、似不解、似懊悔、似哀伤……但更多的，是祈求。 威普读懂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希卡利，他瞳孔的金色光芒已经开始消散，弥留的烛火安静地摇曳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缭绕在他身上的诡异黑雾，不曾因为离开墓地而变淡，反而越来越浓。 最终，他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到了出口处背对着他们，既是无能为力，便眼不见为净，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无法将多余的能量放在他的身上。 “威普，我……” 梦比优斯抬起了手想要抓住他，不料，却被一直蓝色的手扼住了手腕。低头一看，是希卡利，他的力道极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我的时间……不……不多了…… 想要获胜……不……不能靠……靠迪迦……一人……去，去把……她带……带回来，梦……梦比优斯……赛罗……赛罗……” “希卡利！别说了！”梦比优斯低声咆哮出这句话，身体，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他难受，他从来没想过会这般的难受。 眼睁睁地看着希卡利计时器以下完全石化，他忽然间好想哭，“我们回光之国，现在就回家，佐菲教练答应给你新建的实验室，现在已经建好了，我带你回去看看。” 梦比优斯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希卡利背了起来，“你不是说想要重建阿柏星吗？我跟你一起去。” “梦比优斯……”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听说那里盛产蓝色的晶石，很漂亮。” “梦……梦比优斯……” “还有三十天，只有三十天我们就不用守墓了，”越来越慢的语速，越来越轻的声调……金色的泪水从梦比优斯的眼角滚落，他说：“时间一到。就换赛罗那混小子了。” “梦比优斯……走……离开……离开这里……快……走……” 咔嚓—— 碎裂的声音在希卡利话语之后响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梦比优斯的心头，沉重、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大脑。 他停下了脚步，将希卡利轻轻地放在地上，靠着山壁，抬手抵在希卡利的计时器上，他声音忽然间变得轻快了起来，他说：“哥哥，以后我可能没有办法再这样叫你了。” “你……你要……你要做什么？梦比优斯！！！！” 嗡—— 金色的光芒瞬间从梦比优斯的身上暴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地涌进希卡利的计时器中。 “快……住手……你，你会死的！！！！” “哥哥，回家吧，再……再也不要来守墓了……” “梦……梦比优斯……”希卡利挣扎着，可石化的身体限制了他，他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黑雾一点点地往梦比优斯身上转移，咔嚓的石化声开始从他的脚上传来。 “你是兄，我是弟，一直以来，都是你挡在我的身前。这一次，换我了，弟弟……也有权利任性一次的，对吗，哥哥……” “梦比优斯……” ‘他是剑？’ ‘快去吧，你的伙伴在等着你呢。’ ‘热忱之心不可磨灭，体恤弱者，互相帮助，无论与哪国的人都能成为朋友，不要丢掉这份感情，纵然这份感情被背叛过几百回。’ ‘悲伤也会变成美丽的花啊！’ ‘信念之力，化为勇气！这信念的强大，能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这就是奥特曼！’ ‘你也是我的伙伴，剑，不，希卡利！’ 当初的景，当初的人，皆已不复当初，就连当初的记忆，也开始模糊。 “咳咳……” 梦比优斯忽然咳嗽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石化的双腿，又看向不断闪烁的计时器。 最后目光一转，落向了对面挣扎起身，却虚弱得连双臂支撑的力气都没有的希卡利，他淡淡一笑，又说了一次：“哥哥，回家吧，再也不用来守墓了……” “这个墓，就让它在我这里终结吧。”说着，他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个脚印地，拖着自己走，该结束的，就都结束吧…… “梦……梦比优斯……回来，你给我……给我回来……你听见了吗，回来！！！！” 啪嗒—— 金色的泪水砸落在地面，溅开细小的碎花。 梦比优斯站在等离子火花塔的脚下，他仰起了头，看着顶端的能量石，莹绿色的光芒是那么的柔和，跟当初第一次见到一样，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可这，却是希卡利受伤的罪恶源头，既然是源头，那让他来结束这一切。结束之后，便不会再有奥特曼遭受这样的罪了，也不用再来这里了，赛罗、银河、麦克斯、帕瓦特、维克特力、艾克斯…… 都不用再来了…… “到此……结束了……” 便以我这条贱命，换我兄弟永世长存。 嗡—— 空气中暴起一阵强烈的波动，梦比优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等离子火花塔下方，身体却在这一瞬间爆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眨眼之间便笼罩了整个山洞。 鞭炮一样的声音噼啪不断响起，在满是金光的洞窟之中刺耳至极。眨眼间，光芒散去，半白透明的冰便将洞窟完全冰封。 梦比优斯站在塔前，他的眼睛很累，不想睁开，光芒便完全消弭。空气里失去了温度，冷冷的，喧嚣过后便是安静，那一座石像屹立在冰川之中，连尘埃都不再浮动。 哥哥，回家吧，再也不要来守墓了…… 希卡利怔怔地靠坐在冰封的山壁上，看着和塔完全冰封在一起的石像，泪水，倏然间从眼角滑落： “啊——————————————————” 忽地，他抱头跪趴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右手握拳捶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咚，咚，绝望、悲伤…… “不用守墓？哈哈哈哈，梦比优斯，你把自己葬在了这里，我又怎么可能不守？哈哈哈……” 威普站在旁边，他沉默着，看着绝望的希卡利，看着已经变成了石像的梦比优斯，看着冰屑滚落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敛眼，终究还是能够明白这伤感的情绪。 “又一个奥特曼离开了……”玛雅眼底白光缓缓消散，她坐了下来，摇晃着手里的茶杯，茶香缭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