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金蝉脱壳
日子一天天过去。 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令王旭觉得自己快变成傻子，连思想都不太正常，尤其是想到自己有可能一直被关到皇帝病逝，苦熬好几年，浪费很多宝贵光阴，他就心慌难耐。 十二月中旬。 他的寂寞有所缓解。 因为未来的司徒大人，大名鼎鼎的王允……进来了！ 王允住的也不错，就在对面牢房，完全能隔着铁栅栏彼此相望。 “那个……那个王将军，别来无恙！” 披头散发的王允显得很尴尬。 王旭瞬时翻个白眼。 “还好！这地儿不错！” 两人对望一眼。 笑了！ 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苦涩！ 王旭是因为杀掉张让的侄子，阴差阳错地落到这步田地。 王允也是因为举报张让而反遭陷害。 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就更显亲切。 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无所事事，两人便谈天说地，聊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来瞎混日子，吃饭的时候，他们聊得兴起，还隔着铁栅栏遥遥敬酒，行行酒令，划划酒拳，你来我往，把众多狱卒看得目瞪口呆。 坐牢能坐成这样？ 不过上面早有交代，狱卒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到。 这样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 腊月二十九早晨。 皇帝念及黄巾叛乱平定，为了辟邪，把年号由光和改为中平，改今年为中平元年，宣布大赦天下。 半日后。 洛阳诏狱令拿着圣旨出现在王旭和王允面前，念出一长串皇恩浩荡之类的说辞，然后说出一句：“因而大赦天下！” 那一刻。 王旭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哪知气还没理顺，后面的话又把他打回原形。 “因为监禁年限超十五年及死刑者不得赦免，所以原豫州刺史王允赦免，官复原职，王旭没有监禁年限，暂按终身监禁处置，不在赦免之列。” 我去你妈的！ 王旭心中大骂，嘴唇颤动，但终究忍着没骂出口。 洛阳诏狱令无奈地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简短恭喜王允两句，便让狱卒把手里托着的官服给王允换上。 霎时间。 王允春风得意，满面笑容。 他倒是很有良心，临走前安慰王旭好久，拍着胸脯说会想方设法救他出去云云。 王旭没有在意。 他很清楚，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王允过不了几天就会又进来。 果不其然。 十天后。 大年都没过完，王允就满脸悲愤地回来，仍旧是对门的单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味道，连牢房里的衣服和被褥都没来得及换，而且这次更惨，他被张让陷害成死罪，坐等秋后问斩。 这倒霉孩子…… 王旭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忿忿不平的样子，搞得王允大诉衷肠，泪流满面，发泄好一阵子。 他知道王允死不了，心里不怎么担心，转而问起小貂蝉的下落。 王允警惕地抓着铁栅栏观望，显得很小心，直到确定周围没有狱卒才缓缓解释起来。 原来事情是被瞒下，宦官们并不知道任红昌是王允义女，目前王允已经把她托付给司徒袁隗，按照早前计划送入宫中做照看朝臣顶戴“貂蝉冠”的小女官，更名为貂蝉。 至于当初商量的亲事，两人都刻意回避，不愿在这种窘境提及。 此后不久。 大将军何进与袁隗、杨赐三人设法救下王允，把罪刑减免一等，由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王旭自此有了稳定的狱友。 彼此患难与共，携手长住，互为邻里，相互照应，共同享受暗无天日的时光。 天长日久。 他们仿佛被朝廷遗忘，风头渐渐过去，负责看守的洛阳诏狱令也没有早前那么谨慎，没事的时候经常来牢房里坐坐，陪他们论文讲武。 多有些时日，王旭发现这个洛阳诏狱令着实了不得，有经天纬地之才，胸藏十万甲兵，可惜对方始终不肯说出姓名，哪怕他和王允追问，对方也只是淡淡一笑，顺口带到别的话题，直到二月份的时候，这人被三公征辟，即将迁任侍御史，他才说出自己的姓名。 王允笑着恭贺客套，王旭却沉默好久。 因为他叫田丰，字元皓。 尽管王旭此刻身在大狱，但还是打起这位千古名臣的主意，再加本来就无所事事，所以怎么拐骗田丰就成为他的消遣方式。 三月初三深夜。 许久无人问津的牢房突然来了陌生的客人。 “将军！将军！” 急促的呼唤传来，睡得正香的王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田丰，不由翻过身去嘟哝。 “元皓，现在才什么时辰，明天再聊，我今晚跟王刺史多喝了几杯，睡得正香，莫要吵我。” 田丰顿时急了。 “诶呀！睡什么睡，有大事跟你说！” “能有什么大事，就算你想到战阵的破法，大可明天来找我，有的是时间，这么晚商量什么？” 虽然现在困得不行，王旭还是撑着回一句，毕竟他很在乎田丰。 情势紧迫。 田丰哪有工夫听他胡言乱语，猛地拍他脑门，压低声音喝问。 “将军不想出去？” “出去？出哪儿去？我哪儿都不去，我要睡……” 王旭陡然清醒过来，瞬间翻身跃起，睡意全消。 “元皓这话什么意思？” 田丰急道：“别多说，快，换上我手里的衣服。” 王旭立刻脱起身上的囚服，瞥眼看看对面牢房的王允，发现他同样在换衣服。 注意到他的目光，王允还遥遥点头示意，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待王旭换好衣服，田丰略为打量，迅速伸手把他的长发弄散，遮住大半边脸，如同街边乞丐。 “将军务必记住，待会儿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只管跟黑衣人走，等离开监狱，便从延尉寺侧面的小门出去，会有两辆马车，你和子师一人一辆。” 王旭愕然。 “越狱？” “小声点！” 田丰看看铁栅栏外面，瞪着眼睛急道：“延尉寺有不少宦官的眼线，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等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宦官失去兴趣，没再盯着你和子师，千万不要出纰漏。” 王旭轻轻点头。 “好！”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田丰嘱咐一句，匆匆离开。 王旭与对面牢房的王允互望半晌，心里始终无法平静，坐立不安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不久。 田丰带着两个人匆匆返回。 他们穿着囚服，衣衫褴褛，面貌也被散乱的长发遮住，默不作声地各自走进一间牢房。 田丰示意王旭和王允赶快出去。 眼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王旭相当激动，二话不说就大步跨出铁门，与替换的囚犯擦身而过时，他突然有种熟悉感，瞥眼看看对方身形，却完全不认识。 此刻顾不得多想，他跟着田丰快步往外走，路上顺畅无阻，也不曾看到狱卒，不多时就从小门离开大狱，来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神秘人身后。 田丰礼节性地拱拱手，迅速转身离开，什么话都没说。 神秘人低埋着头，同样没有吭声，径自带他们在延尉寺里七弯八拐，沿途仍旧没有遇到守卫，如果不是大量兵士巡逻的脚步声不时从远处传来，王旭都以为皇帝已经倒台，毕竟延尉寺是朝廷主要的九个机构之一，向来守备森严，正常情况哪可能有这么大漏洞。 他心里暗暗惊异。 看来这件事很不简单，不只是田丰这个洛阳诏狱令在运作，甚至连九卿之一的延尉都参与进来，不然没人可以让延尉寺的巡逻刚好空出这么一条路。 能让身居高位的延尉成为行动参与者，策划的人除去大将军何进，便只有三公有这个本事…… 心里推测着是谁在帮自己，王旭很快来到延尉寺东边的侧门，看到了停在门外的两辆马车，而车上的马夫样貌平凡，看起来跟淳朴的乡间百姓没区别。 这时候带路的黑衣人终于抬起自己的头，缓缓转过身，微笑着拱手行礼。 “将军，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