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渊中巨兽
马车轧着千年古道缓缓前进，正午时分，墨言一行人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天河镇。众人下了马，一个老仆早已在等候他们，老仆是天河镇的主事，得知赵家千金要来此地，早就命人准备了两人抬的软轿以供赵小姐登山之用。坐上软轿，众人开始朝着灵源绝壁拾级而上，软轿是用坚韧的树藤编制而成，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一点也不感觉颠簸。墨言刚开始攀山就借故下来自己走路，看着汗如雨下的轿夫，他实在坐不下去了，都是为了生活，很多人都在苦苦挣扎。闲下来的两个轿夫心里感激善良的墨言，时不时跟他聊着话。走了一段，路开始变得弯曲难走，几个轿夫歇歇走走，互相轮换着终于爬到了半山腰上。老仆从椅子上爬下来，从后面的仆役那边拿了食物酒水让大家当点心。墨言拿了一壶清水独自一人走到一棵迎客松下喝起来，此处已有很高，竟有一览众山小的豪气。赵珍雅和小琴独自坐在一处吃着水果，赵珍雅幽怨目光数次投向独自看风景的墨言，似乎对一路上两人所谈的奇人异事意犹未尽。小琴则是气恼，恼墨言如此不通人情。此时墨言的心神早已飞出物外，看着连绵的群山，脚下的深渊他竟有种往下跳的感觉。 “公子好雅兴啊。”老仆凑了上来，在墨言旁边坐下，笑道。墨言看着他亲和的笑容，也笑了笑道：“王老，我就俗人一个，怕辱没了眼前的好景。” “公子过谦了。景色每个人看都能感受到不同的东西，怎么能说辱没？最怕的是只见名利，不见美景，一辈子匆匆忙忙。” “恩，是啊。人生果如错过如此美景那真是可惜了。”墨言有感而发道。 “公子天不早了，咱们上路吧。” “恩，这天河落日不是少有的美景吗？怎么上山的人这么少？” “喔，那是因为赵老爷已经把整座灵源山给包了。其他游人今日是上不来的。” “这灵源山应该不是赵家之物吧？”墨言心中有些不满赵家的霸道。 “墨公子有所不知，天河镇大半的工坊商铺都是赵家所有，再则灵源山上的观景殿也是赵掌柜一人出钱翻新的。可以这么说，天河镇九成的人都是靠赵掌柜养活的。” 墨言闻言有些惊讶，最后只说道：“厉害！” 众人收拾了一下又重新上路，一路上说说笑笑终于在傍晚时攀上了顶峰。 “小姐，您和墨公子先去别处转转，老仆给您去观景台安排下。” “恩，王叔，一切由你安排吧。”赵珍雅欠了欠身道。 “小姐客气了。”老仆转身对墨言拱手道：“山上天气寒，您把这件披风披上。小姐就麻烦您了。” 墨言接过纯白色的披风，递给赵珍雅一件，自己留了一件。然后领着赵珍雅往一处走去，而小琴则远远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两边花鸟鱼虫，假山林立，风景十分美丽，而两人似乎没有多少心思欣赏，都在等谁先开口。终于墨言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回过头道：“我们在这边坐会吧。”赵珍雅点了点头跟在墨言身边坐下。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是赵珍雅先开口了，她道：“公子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墨言能感到，赵珍雅能说出这句肯定鼓了很大的勇气，他道：“赵姑娘，我是个粗人。不知文雅，只会舞刀耍剑。这次都是妍叔叔乱点鸳鸯谱，让你为难了。” “公子不必自责，在奴家看来，公子是一个不平凡之人。经历之事也是奴家所不能想象的。” “赵姑娘真是过奖了。今天暂不说这烦心之事，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美景在前，岂能浪费了。”墨言哈哈一笑下意识想去拍赵珍雅的肩膀，可是手到一半却看到了小琴杀人般的眼神，只有讪讪落下。 赵珍雅一阵脸红，羞涩地笑着。 两人说罢，放开心中羁绊，开始有说有笑在各处亭台楼阁游玩起来。未尽兴时，有个仆役却来叫他们了，说观景台安排好了。墨言和赵珍雅只好止住继续游玩的兴头，跟仆役来到观景台。 观景台临渊而建，拔出地面十几丈，伸出绝壁足有十丈，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但是更让人豪气顿生。观景台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对面三匹巨大的瀑布倒悬而下，每匹瀑布足有百丈宽，几百丈高，呈阶梯状灌入深渊。瀑布周围重重屡屡的巨树灌木，数不尽的飞鸟异兽，每条瀑布下是一个兜状的湖泊，彷如仙境。墨言初见奇景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了，听着震耳的轰响，斑斓的细雨，墨言迷醉了。这时王叔走了上来，道：“小姐，老爷安排了琴曲，是否现在叫她上来。” 赵珍雅看了看墨言，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听墨公子安排。”但想了想还是道：“请她上来吧。” 不多久一个浑身穿着鲜艳的红色盛装，怀中抱着古琴的美丽女子缓缓拾级而上。女子微垂眼帘，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柔美温婉，腰身凹凸有致，好一个人间难得一见的尤物。赵珍雅惊讶于女子的美貌，女子对赵珍雅出众的气质也很惊讶。这时女子转移目光注意到了临渊而立的墨言，震惊之色跃上女子的脸庞，转而双目变得朦胧，古琴无力地掉在了地上。虽然瀑布声很大，但是墨言还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他转过身一看，看到女子的他，一时怔住了。女子竟然就是琴心。 许久，墨言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琴心凄苦一笑，道：“来卖唱，听mama说江湘有个大财人出重金叫我来弹曲，我便来了。想不到是墨大爷。” 赵珍雅没想到他们两个认识，蹴在原地没有说话。 墨言低下头一阵沉默，道：“赵庆云没有为难你吧？” 琴心闻言，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弯腰捡起琴道：“没有。”然后琴心看了看一旁的赵珍雅，心中有些酸苦，道：“这位小姐是你新结识的？” “她是江湘赵百万的独女，赵姑娘。我们这次是来观景而已。” “原来她便是赵百万的女儿。”琴心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看着赵珍雅知书达理的样子，心中酸得难受。 这时小琴看出了一些端倪，肃着脸道：“这位姑娘您请落座吧，天河胜景就要来了。” 琴心闻言，紧紧抓着古琴，十指关节有些发白，低着头走到旁边坐下。墨言见状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远处三条巨大的匹练。黄昏来临，夕阳映红了晚霞，也让三条匹练泛起金黄之色，晚鸟归林，氤氲缭绕，端是美不胜收。这时琴心的琴声也想起了，竟是《惜君曲》，墨言听着动人的琴音，想起了两人相处的美好日子。不自觉拿出怀中短笛合奏起来，紫心笛阵阵绿浪荡漾开去，远处的鸟儿竟然安详地飞落树枝，归巢而去。 继而笛音开始变得急促，鸟兽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而一丝异样的气息渐渐出现。只听最高那条瀑布下的湖泊之中开始传来低沉的声音，一条尾巴状的黑影在湖面若隐若现。《惜君曲》到最激烈处，异变终于发生了。只听一声震耳的啸声之后，一条巨大修长的身影跃出湖面，落到了第二条瀑布下的湖泊之中。几百丈的落差，激起了滔天的声响和水浪。 “什么东西！”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曲音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这时墨言怀中的赤螭开始变得烦躁，只想冲出墨言的衣领。墨言连忙抓住了赤螭，从赤螭的反应来看，它遇到了它及其厌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然让赤螭有这么大的反应？”墨言暗道。 “墨公子，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巨大？”王叔青着脸问道。 墨言凝重地摇摇头，道：“看来对面湖中住着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墨言刚说完，怀中的赤螭再也忍受不住，挣开墨言手冲着渊下落去。 “遭了。”墨言一惊，对着众人道：“王叔你快带她们到后面楼阁中去。” “墨公子怎么了？”赵珍雅问道。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住了。小姐你快跟王叔走。”墨言说完，转身看到琴心坐在原处动也不动，一时急了，道：“怎么还不走？” “我的生死不用你管。”琴心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你想让我再死一次吗？”墨言吼道。 “我。”琴心见状竟然哭了起来，气道：“人家只是担心你，难道这个也有错吗？” 墨言闻言一怔，随后叹了口气道：“思媛，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琴心一听，墨言竟然叫了自己的真名，心中感动不已，点了点头跟着赵珍雅往后面走去。 不久之后，深渊之下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声，天地一时间仿佛暗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