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互诉衷肠
婚期到来，他与她成婚，如期而至。 瞧着床头摆着的大红喜烛，唇角勾起讽刺一笑：“你费尽心思要嫁与本王，说是熬成老女人也非本王不嫁。本王先前不娶你，是因为在本王心里你配不上本王的妻子，现在娶了你，是因为你母亲能助本王一臂之力，仅此而已。”厌烦地将喜烛撤去，“以后在旁人面前逢场作戏就好，眼下只有你我两人，这喜烛碍眼便不必要了。何况本王没有妻子，你也配不上与她新婚之夜时用的喜烛。” 展袖斟一盏岁月沉淀作的风流酒香，眉目清明一如春水潋滟，她微醺至酩酊，毫无那日梨花带雨的娇妾模样：“宋勤知道，宋勤绝不会对王爷有半点感情。”“宋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这点道理一点就通。”他满意地点点头，扯下身上那身喜庆的红装，露出里面的黑衣，将被褥叠放在中间，和衣而眠。她垂下头，蜷缩在半榻之间，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淡淡的泪痕，转过身，沉默着注视他的长发黑衣，心痛得不能自已。 洞房花烛夜，漠然锁心结。 你相信我吗，我早不在意他了。 我，是真的爱你。 = 深蓝的夜空下，明月静悬，星光闪耀，蒹葭池水映着月光，一片寂静。 沈歆韵独自一人漫步在月光下，感受着一番别样的意境。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她轻轻闭上眼，聆听着知了在夜晚美丽的歌唱。 无意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向那人望去，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 南官殇将壶里最后一口酒饮尽，扬手将酒壶抛入湖中。 沈歆韵微微皱眉，今日是燕王大喜的日子，而他却醉成这样，莫非，燕王所言属真……她理清发丝，移步到南官殇身边：“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哦，原来是韵儿啊。来，陪朕喝一杯。”南官殇笑着举起酒杯，一张红扑扑的脸庞，嘴角挂着清晰的醉意。 “皇上，妾身不胜酒力，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不过，妾身倒是可以陪皇上聊会儿天，顺顺心，理理气。” “朕为何要顺心理气？” “皇上，”沈歆韵放下南官殇手中握着的酒杯，轻声说道，“若有什么说不出的话，可别憋在肚子里，委屈了自己。” “你猜到了吗，八福晋……勤儿说过她喜欢西湖满池荷花盛开的样子，所以朕为了她建了这个蒹葭池，希望她能够天天看到。可她并不稀罕，之前根本不曾看过一眼。她离开之后，朕就再无她的音讯。”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妾身不能回答皇上的问题，”她忍着晕开心中的那抹痛楚，“但是韵儿曾听佛家说过人生来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真正过这八苦，方才是完整无缺的人生。” “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是啊，”南官殇苦笑着，“朕如今坐拥天下，一切皆有，可又有什么用呢！想要的求之不得，不想要的却一个又一个。” “八福晋……是个怎样的女子？”她偷偷落下泪，用纤手擦去。 “勤儿在朕心中是最好的人，她笑起来可好看了，朕很喜欢她，朕也等了她十年！可最后呢，她离朕而去，甚至没有一丝的留恋……”他正要再说话，却一阵眩晕，显然已是大醉。 “皇上，侍从何在？”沈歆韵扶住他那伟岸的身躯，有些吃力。 却没有换回答复，她低头，此时的南官殇在她怀里安静的睡着。无奈，沈歆韵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终于把南官殇扶上床，她瘫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无意望见躺在床上的南官殇，那一张俊美的面容吸引了沈歆韵的目光，她好奇地凑过去，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沈歆韵轻轻摸了摸南官殇的额头，却是非常的烫。她心口一颤，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吻了吻他的额角，拂袖离去。 = 清晨。 几只小鸟儿在窗边清脆地鸣叫着，那叫声唤醒了床上躺着的人儿。女子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一股新鲜而又芳香的空气扑面而来。 “朕……这是在哪里？”南官殇起身，用手揉了揉眉心。 沈歆韵闻他已醒，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回皇上。这是妾身的房间。昨夜皇上喝醉了，妾身不知当如何安置，所以擅自将皇上带回此处，如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治罪。” “朕自然不怪韵儿。不过，这可只有一张床，韵儿昨夜是睡的哪？” “妾身不困，就倚在床边睡了一会儿。”她逞着笑容，缓声说道。 “你，”南官殇上下打量她，“为何？” “皇上，妾身无意，请皇上不必多虑。” “既然这样便好。走，朕带你去个地方。”南官殇的面庞上浮起一阵笑意，温柔得让人不可自拔。 = 一只大手拉住沈歆韵，直到路过蒹葭池，才停下步伐。 “皇上，带妾身来这里，是为何？” 南官殇笑而不答，只是让小李子拿出火折子点燃，一团团火光从眼前闪现，烟花升空，在夜色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南官殇望着蒹葭池，脸上却渐渐浮现悲伤之色，手紧紧握成拳，玉扳指碎裂成两半。沈歆韵在心里不禁想道，南官殇看到蒹葭池，肯定又是想起了宋勤。 “皇上，”她深情款款地望向他，“这世间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您的人生也不仅只是为了一个她。您是皇上，您的人生应当与大清万里锦绣江山联系在一起，与天下百姓联系在一起。她只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是全部，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 “你僭越了。”他的声音犹如绿茶，透出淡淡的苦涩。 “若能让皇上放下心中执念重新振作，就是僭越一次又如何。”她广袖一展，端端正正跪下去，“请皇上治妾身僭越之罪。” 南官殇叹息一声：“起来吧，地上凉。韵儿果真有胆识，这些话，就是皇后也不敢说。” “皇上能想通就好。”目光落在他手心那枚裂掉的玉扳指上，“皇上能将这个赏给妾身吗？这个扳指玉色很好，若就此扔了实在可惜，妾身想用金边包了之后可以拿根丝线串了戴在脖子上。”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罢，就赏你吧，改明儿朕叫工匠补好后再给你送来。” “谢皇上。” = 今儿个一早，红衣就一脸喜气地进来。 “启禀小主，高公公来了，说是给您请安。” 高林跪地行礼，“奴才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不敢，”沈歆韵扶起他，“高公公请起。不知，高公公此行所谓何事？” “奴才此来是专程迎小主去迁居茗申苑的。” 南官殇从未提及过此事，乍闻之余不住有些发愣，见到高林才回过神：“有劳高公公了。” “奴才担不起，还请小主收拾好东西，跟奴才移步去茗申苑。” “好。” 【茗申苑】 红衣已经将一切东西打理好，她转过身来，对着沈歆韵说：“呼，小主，这东西总算了整理完了。不过，这茗申苑，还真挺漂亮的，不亚于我们的翠竹轩。” “红衣，”沈歆韵抿了一口茶，“翠竹轩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啊，”红衣回过神，忍住心头的失望，“小主，奴婢知道了。” “也罢。红衣，去跟高公公说，本主不迁居。” “为何？”红衣吃惊地瞪大眼睛，“这儿可比翠竹轩漂亮豪华多了，小主为何不迁居？” “别问太多。快去吧。” “是。” 【瑶花阁】 “哟，meimei怎么有功夫到我这儿。” “jiejie，这不是想你了，便过来了。”沈歆韵不失大方地笑笑。 “听说meimei迁居茗申苑，恭喜了。” “jiejie哪里的话，meimei可不喜欢那儿，正准备回到翠竹轩去住。” “为何？”沈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茗申苑可真是个好地方，据说以前有被宠幸的妃嫔想入住，皇上都是不准的。meimei，你有如此大的福分，为何要放弃？说不定，这一住，就把皇上给住来了呢？” “jiejie，”沈歆韵轻声一笑，“你都是哪听得的那么多传说？就算真是如此，meimei也不想住下去。毕竟对于翠竹轩有些感情，也不是说放下就可放下的。” 沈眉轻叹，“唉，meimei依旧是这副倔脾气。” “jiejie，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每天写点字，画点画，看点书，就这样过着日子么？” “唉，真无趣。”沈歆韵提起长裙，缓缓坐下，“那jiejie入宫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整天闲着没事，不过偶尔帮一些要好的姐妹梳理梳理，打扮打扮。” “jiejie的眼光甚好。不过，难不成我就不是jiejie的好姐妹？怎未见jiejie来找我帮我梳妆打扮过？”她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看起来咄咄逼人。 “meimei可就别笑话我了。meimei眼光那么高，我不过一介泛泛之辈，怎能帮meimei梳妆打扮。”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柔，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哪有，jiejie可比meimei厉害多了。”她调皮地吐了吐舌。 “你呀！”沈眉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油嘴滑舌。” “是jiejie教得好。” “行了。来，我这里有刚刚出炉的糕点，过来吃。”沈眉拿出糕点，招收示意让她过来。 “嗯，jiejie，这糕点真是好吃。” “哦？”沈眉抬起头，“那有没有你的芙蓉卷好吃？” “jiejie……”沈歆韵摇摇手，“jiejie可就别为难meimei了。” “好了。走，陪我去尚服局拿些衣装，都快没得穿了。”沈眉笑着，挽上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