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幻城
晴子走过来,地面上落满了刺客临走时洒下的暗镖。 小女孩居然连瞧也没瞧一眼,径直走向龙溪,她的一双如玛瑙似的眼珠子一直停留在龙溪身上。 龙溪忙止住她,道:“别动,小心地上……”,但晴子却没听见似的轻飘飘走了过来,走过来的时候居然碰巧避开了所有暗器。 龙溪先是松了口气,而后醒悟过来忽然为之一怔,抬眼: 小女孩毕竟还是小女孩,晴子的脸上拥有着与此年纪相仿的纯真和稚嫩。 她一走过来就一眨不眨地盯着龙溪的手,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不放过,她的头低垂,面目被阴影笼罩。 过了很久,她努力了一阵,开口道:“你怎么不杀他?” 听到晴子生涩的嗓音,龙溪也是一阵茫然:是啊,我为什么没有尽全力杀他,明知道他就是凶手为什么还会有疑虑,还是说我以前杀的人实在太多。 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眼神竟同晴子刚才的一模一样:看看这双手吧,有多少生命埋葬其中?又因为它赚取了多少荣耀和名声? 一晃神间,想了很多事,当他的视线从手上移开,瞥向婷婷玉立在身旁的小女孩时,他的身子晃了晃,心里像断了根弦似的,极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杀他?” 小女孩又努力了一阵,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挣扎很久,但此刻的声音却干脆极了,“你不是武功最好的么?还杀不了一个小小的刺客?” 过了好一会儿…… 龙溪的目光才缓慢的从晴子的脸上移开,又看向自己的一双手,迟疑着道:“也许……也许我还不能确定”。 小女孩淡淡道:“确定什么?确定他是不是凶手?”还没等龙溪回答,又话锋一转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幻城?” “幻城?”龙溪不明所以。 “对,就是幻城,那是一座只存在于人类美好想象里的一座城堡,凡是住在那里的人都不免变得虚幻、脆弱,因为那里实在太美好了”。 龙溪默然道:“你认为我现在就活在幻城之中?” 晴子的脸上仍是淡漠,她很少有过什么不一样的神情,或者说她从没变换过表情,难道她的心也这般冷漠平静吗? “你已经深陷城堡之中不能自拔了,那里的风景是很美”,说着,她竟不由得遥视天边的一轮圆月,目光渐渐变得坚硬。 龙溪不由得苦笑,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道:“这你都听谁说的?” 小女孩没有理他,自顾自道:“蠢人是没救了,但你我会想办法让你走出来”,说着,又看了看龙溪垂下的手指。 “真是一双很好的手呢?但如果不能拿剑的话就连残废也不如了”,低语了几句,又抬眼望着龙溪,模模糊糊道:“是什么让你陷入幻城之中?还是城中有什么人在等你?” 龙溪不禁好笑,道:“你让我走出来?你怎么让我走出来……”,话还未说完,嗓子里忽然像被什么噎住似的,龙溪瞪着眼道:“你……你怎么脱衣服?” 晴子果然脱起了衣服,她的肩膀已从艳丽的服饰里露了出来,她的手很快,就如同在王督军面前一样,她一面脱一面轻笑道:“我说过要让你走出来的”。 她的胸膛渐渐展露在皎洁的月下,忽然被一只手握住,龙溪已将她的越来越向下的衣领提了上来,他的手很规矩地将她的衣带重新系了回去。 晴子的脸上才露出惊讶,惊讶的说不出话,吃吃道:“你……你……”。 龙溪撇了撇嘴,嘻嘻笑道:“你什么你,你这么个小屁孩脱衣服是不对的,着凉了是麻烦人的”。 小女孩一副无语的样子,龙溪吃惊道:“原来你会翻白眼啊”。 晴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龙溪将手放在小女孩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面对着虚空道:“看来该来的都来了”,晴子目视前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刹那,四面都是风声,乌寒江当下闪身走了出来,龙溪远远望见地上的一个黑影,笑着道:“最先到这里的,果然还是你”。
乌寒江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快步走了出来,极认真地看了看铺满暗器的地面,迟疑着道:“让他逃了?” 龙溪摊了摊手,不禁又看了一眼晴子,道:“有这小屁孩在这,我运气总是不太好”。 晴子又翻了个白眼,眼神忽然变得如刀锋般冰冷,片刻黯然下去。 乌寒江仍仔细地在地面上摸索,一边捡起暗器一边道:“东瀛忍术的一种独门暗器”。 龙溪轻吐一口气,悠然道:“你的眼光一向都很灵”。 这话说完,又一个身影从夜空中落了下来,龙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个影子已急着奔向晴子的屋子里。 屋子里有什么,龙溪看向晴子稚嫩的脸庞,就好像在询问。 晴子却没有看他,自顾自走了出去,她的身影空灵柔美。 屋子里能有什么,不过一具尸体…… 一阵哀嚎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童关跪在王督军的尸首面前,手里正捧着他的头颅。 龙溪立在门前,一动不动的站着,心里一阵起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童关扭头,眼睛像血滴一般盯着龙溪,大吼道:“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龙溪原本明亮的眼神渐渐暗淡,身体的肌rou无力地松弛下来,失魂落魄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没想到那个东瀛武士下手会这么快,他应该……没机会才对……”,还没说完,童关已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知道为什么还不阻止”。 龙溪干干地说不出话,呐呐道:“我……我没想到……”。 童关的嗓子已有些沙哑,眼泪不知不觉从眼里,鼻子里,甚至从嘴巴里流出来,嘶哑着道:“你知道他跟了我多久了吗?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龙溪被扯着衣襟摇晃,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再一看王督军的头颅,眼睛居然还是睁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