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灼热的空气像一道咒语
“嗨！”踏着清晨的阳光，李杰又出现在了车展上，手里还提着一袋早餐，在一片鄙视、讥笑和不屑的眼光中找到了桑蕾，说：“我又来了，这是给你带的早餐，如果你已经吃过了，我就拿去送给格尔哈特大叔。” 李杰当然懂得那些眼光的意思，一袋早餐就想追桑蕾？靠，人家送跑车的都没门呢。 桑蕾却微微一笑，接过了他带的早餐，说：“谢谢，我正好没有吃早餐呢。噢，麻辣炸酱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为了漂亮，明明很喜欢吃，可一般女孩子是比较忌讳吃油炸、荤腥、辛辣的食物的。李杰只能用反向思维推测，那就是桑蕾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果然，给他蒙对了。看着她撮着小嘴，哧溜哧溜吃着炸酱面，辣得眼泪花花的样子，李杰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而坐在一边跌碎了一地眼镜的桑蕾的那些同事，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想，不是吧，这样都能行的？那么，那些送跑车的，把花店都搬过来的小开们，岂不是要气得吐血？他们只能想，桑蕾只是在那里做样子而已，绝对的。 “你说的格尔哈特大叔，就是奔驰展台的那位光阴分部技术总监？”桑蕾一口气把整碗麻辣炸酱面吃得一干二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突然想起什么来，就顺口问了李杰一句。 “他是技术总监？”李杰一脸茫然的说：“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推销员呢。” 桑蕾看了看他，嘿嘿一笑，明察秋毫的说：“你就装吧，你昨天和他在那里聊了那么久，难道在说德国的八卦？可是你去那里做什么呢？找工作？” 李杰说：“其实，我学的就是机械设计，我有一些构想，昨天和他谈了，他表示很感兴趣。你说我有可能成功吗？” 桑蕾认真的看了看他，认真的说：“如果你是认真的，我相信你能成功，即使这次失败了，下一次也一定可以。” “谢谢你的鼓励。”李杰笑着说：“有好消息我再回来告诉你。” 桑蕾点了点头，露出两排晶莹洁白的牙齿，笑着说：“加油！” 呃，李杰心里重重的呻吟了一声，什么叫一笑倾城？这就叫一笑倾城啊！虽然说他走过十年的炼狱，看惯了杀戮和死亡，偶尔从美梦中醒来，鼻子里首先闻到的，都是尸体的臭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重新体会什么叫审美。 灾难爆发后，全世界会有80%的人被空气传播的病毒感染，没有被空气感染人也很难逃脱因为感染而变成丧尸的同类的捕食，李杰不知道桑蕾是否像他一样具有免疫力，能在最初的灾变中侥幸生存，但是，他不愿，也不敢去想象她也变成丧尸的样子。 李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你当自己是情圣呢，你真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孩，到时候会缺少英雄来救她吗？可他又对自己说，如果她是个等待营救的公主，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是那个骑着白马，挥舞宝剑的骑士？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不是说了吗？只要认真，就总会成功的！ 李杰一边像演励志片一样的催眠着自己，一边又很风轻云淡的嘲笑自己，不淡定了。不淡定了啊！ “李！”见到李杰，格尔哈特似乎比对方还要激动的样子，说：“我已经取得总部的回复了，我们同意把这辆Zetros以正价卖给你，并且按照你的要求，在中国分部进行改装。当然，改装的费用另外再算，但是，还有一个前提。” 李杰笑了笑，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当然，他也知道格尔哈特真正关心的是什么，他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平静的等着格尔哈特的问题。 “你看起来好像已经知道我准备说什么了。”格尔哈特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这是不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叫做，叫做什么明？” 李杰说：“先见之明。” 格尔哈特点了点头，说：“你们的语言很有意思，不过我很难理解。我想，既然你知道我想说什么，那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我已经给了准备好了合同，我们随时都可以签订它然后按照你的要求改装。” 李杰说：“你既然是到中国分部来视察的技术总监，当然知道我给你的清单里有所保留。没问题，在改装期间，我会把我的设计思路和理念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他在心里说，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那是你在灾变后，根据一次次用生命换回来的教训而有针对性的做出来的设计。虽然从现在的市场需求来看，那些设计无疑显得多余，但你本身就是一个把技术当做艺术的人，你最看重的，是里面透露的设计理念。 签合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尽管里面的条款很复杂。 “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花了点时间，把那些繁琐的事情都搞定之后，李杰对格尔哈特说：“我还想请你给我一份招收我为见习设计师的合同，我不需要你们的薪水，不需要你们的福利，我本身在大学学的就是机械设计，所以，我需要你给我提供这份工作。” 格尔哈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说：“如果你想加入我们公司的话，老实说，以你的设计理念，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会聘用你，而且，不用经过见习期的考察。” 李杰嘿嘿一笑，说：“你没有明白，我不是要加入你们公司，反正，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了。” 格尔哈特摇了摇头，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好吧，既然我们合作得一直很愉快，那我就帮你这个忙吧。正式的文件，需要从技术部传真过来，今天是来不及了。” 李杰说：“以德国人的刻板，你确实不可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你肯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谢了。呵呵，明天就明天吧，到时候，我们直接在改装车间里讨论细节吧。” “怎么样啊？”桑蕾正好抱着一叠资料从奔驰展厅外面走过，她远远的站着，等李杰从里面出来，问：“我看那个老外一直在摇头，不行吗？” 李杰叹了口气，说：“他说他欣赏我的理念，不过这边的人事部分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只有等他和这边的人事部门沟通之后，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天哪！”桑蕾惊呼了一声，说：“你成功了，祝贺你！” 李杰看了看她，说：“成功？那还早着呢！” 桑蕾笑起来，说：“你能让这种牛气冲天的老外欣赏你的设计，这还不是最大的成功吗？德国人是出了名的严谨，我想他看中的一定不是你表面的一些东西，好了，不要一脸忐忑一脸不安的样子，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给你个机会，让你请我吃午饭吧。” 李杰很认真的说：“我可没有什么钱，只能去背街吃小菜馆哦，或者，KFC？” “我才不吃那些垃圾食品呢！”桑蕾说：“我知道有一家家常小炒做得很好的餐馆，等我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吧。现在，既然你没什么事，再去帮我发传单吧！”说着，她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李杰说：“你昨天的工钱都还没有算给我呢！” 桑蕾极度不厚道的说：“作为一个未来的知名设计师，你还在乎那点早餐钱？” 李杰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笑了笑，很诚实的说：“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是个演员。”真的，他真的是很诚实的。 桑蕾撇了撇嘴，把怀里的一叠宣传单扔到了李杰的手里，自己走回他们公司的展厅去了。现在离吃饭的时间还早，所以，李杰也只有老老实实的帮她发传单去。 车展分露天展厅和室内展厅，李杰走在外面，靠近正午，太阳也越来越毒辣，灼热的空气，像是一道咒语。来来去去的人群中，一股焦躁和易怒的情绪正在蔓延。李杰就看到好几处本来只是擦肩而过的事情，最后却造成了多人围观的口角，有两个家伙甚至打了起来。 李杰站在一棵树下，感觉身上的汗正像蚯蚓一样在衣服里爬行，空气中漂浮的尘土气息，也让他感觉到呼吸变成了一种负担。他是学理科的，这时候却突然很哲学的想，也许，这场灾难，真的像那些神棍宣称的那样，是因为人类太过于破坏神创造的世界而遭到的天罚。 “人类在自以为是的对自然的戕害中，已经把自己推到了悬崖的边上，重整破碎的自然和重建衰败的人类精神一样的迫在眉睫。但是，从更深的层次来看，人类这样的发展同样是一种自然规律，如果说每天都有动植物灭绝要算在人类头上的话，在没有人类以前，恐龙不也灭绝了吗？所以如果真的有‘审判日’，与其说是对自然规律的回归，还不如说同样也是对自然规律的一种傲慢无礼和更高的自以为是。” 李杰耳边想起了李斯特的话来，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一旦开口，就总是一些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东西。但是，这个时候，李杰大概明白了李斯特的意思——人类是做了很多违背自然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借口说要以此消灭人类，那同样是一种违背自然法则的事情。 如果就像那些神棍说的那样，这场灾难真的是神的惩罚，是神的逻辑的话，对不起，李杰抬头看着天空，说，那只是你们的逻辑，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生存下来，并且永远也不放弃希望的理由。 林野找到了，下一个，是李斯特。